脖子上架了皇帝的刀,那亲信的刀就要撤下。吴昊之觉得这般好受多了。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亲信一眼,道了一句,“毕竟你对我不仁,我却对你仍旧有兄弟之义,你的刀有千般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亲信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也不敢说什么,只退了几步,低头,不再看皇帝和吴昊之的对峙。
此时时近黄昏,外面还没有黑,但是牢狱在地宫里面,除了牢狱里面点的蜡烛和宫灯,什么光也看不见。
自然,也没有风。
吴昊之突然觉得有些热。面对小皇帝的刀,他倒是没有害怕,只是扭了扭脖子,颈项的皮肉擦在刀上,擦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沿着刀而下,流淌进了他的衣裳里面。
这般倒是将他心里的热去除了一些,他还颇有兴致的跟皇帝道:“之前有人跟臣说,臣的鲜血是冷的,臣还不信,今日却是信了。”
他感慨:“血冷冷的,倒是能解热。”
许是有些痛,吴昊之说完嘶了一声,继续笑着道:“陛下,您这刀,倒是挺利的,磨了许久吧?说实在话,您这样的,可真的一点儿都不适合去种地。”
“臣年少时候也种过地,帮着臣妻种的,她一个世家女,命不好,跟皇后娘娘一般,整日里挑着水,扛着锄头。”
他一个阶下囚,马上要死的人,没有跟陛下说狠话,也没有说求饶的话,只好像是去街边买菜的长舌妇,跟卖菜的婆子说自己的媳妇。旁边的亲信听得心里七上八下,但是偷偷看陛下,却见他整个人依旧如同平日里看起来那般温和,好似还听得很高兴。
他没有打断吴昊之,要不是压在吴昊之脖子上的刀,亲信都以为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唠家常。
亲信念头刚转过,只听吴昊之突然笑得畅快起来,“陛下,臣跟你一般,也是个苦命人,当年病了,穷得上山自己找药救命。好在半山腰上碰见了她,她朝着臣笑……”
吴昊之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只去看小皇帝,“成王败寇,是臣棋差一着,丢了亲信兄弟,还没看好媳妇,这点,臣认。臣认输了,您就让臣死之前,看她一眼吧。”
齐垣眯起了眼睛,手上的刀朝着他的脖子压了压,又流出了一些血。
吴昊之也不怕,也不喊疼,只跟做买卖似的,讨价还价,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咱们都是人,人都有失手的时候。陛下,举头三尺有神灵,今日之因明日之果,天道自有轮回。”
“您今日应允了臣,说不得哪日,皇后娘娘也能得天之幸,逃过一劫。”
话说完后,他感觉到脖子上的刀松了一松。
吴昊之见好就收,还不忘给齐垣画大饼,“若是真有六畜轮回,人有前生后世,那臣也允诺陛下一回,下次,也放小皇后一次生路。”
吴昊之脖子上的刀挪开了。
站在他身后的亲信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吴昊之说的话陛下真的相信。什么来世今生的,全都是屁话,这样的话,吴昊之敢说,陛下怎么能信呢?
但是陛下确确实实跟他道:“去把吴夫人带来吧。”
亲信:“……”
他只好去隔壁牢狱将吴夫人带了过来。
吴夫人,姓周,名静容。长得十分温婉,性子却好强。她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坏事全是吴昊之干的。
她有时候想,要是这世间真有地狱,那也是她和吴昊之一起去,遇见了阎王爷,吴昊之判罪的时候,她也要跪在地上,求阎王开恩,让她跟分吴昊之一半的罪过走。
两个人自小相识,活是一起活的,死也要一起死,罪责一起担。所以当她被抓进这牢狱的时候,她就在想,若是真有不测,吴昊之死了,她也得跟着去。不然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人世间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个,她就恨自己大意,恨自己本事不高,却还瞒着吴昊之去招惹皇后。
今日她离开皇后带着人出宫,谁知半路上就被人打晕抓进了牢房。
当她晕倒的那一刻,便知晓遭了。
她不是担心自己,她是担心吴昊之。
她比谁都清楚,要是她真的有生命危险,他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在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蠢,竟然送到小皇帝的门前来。
她醒来的时候,就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她跟守卫说,“麻烦您,请帮我跟陛下说一句,让我见见我家大人。”
她温婉的道:“我家大人即便罪该万死,陛下难道不是一般么?如今做点好事,将来说不得就有好果。”
守卫报给齐垣的时候,齐垣带着一丝好意的调侃笑着跟吴昊之道:“大人与夫人,不愧是两夫妻。”
此时,吴昊之已经知晓妻子将要来了,他被绑在凳子上,也不再僵硬着背,而是放松了些,还给齐垣说了一句好话,“陛下跟皇后娘娘,也是极为般配的。”
齐垣此时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是,你说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