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看物,徐千山额头的这颗鬼眼看的却是这天地间的阴气。
此时是亥时,天地间的阴气愈发的浓郁,但最为突出的,却是脚下的这座山,以及西边的那处乱葬岗。
应有之义,徐千山大半的精力都放在这北山上,尤其是先前锁定的那个南北贯通的山洞的两处洞口。
四根蜡烛缓缓地燃着,身后和右边的那根焰光愈胜,而左前的那两根却渐渐地黯淡。
夜色如墨,风雨交织着,狐鸣乌啼。
当四只白烛燃了一半的时候,亥时也过去了一半。
再等两刻,两刻之后若还没有动静,就直接去那洞中。。。
心中的主意刚刚打定,陡然间,身左的那根白烛火光大炽!白烛半尺,那或焰苗却有三寸长短,烈烈而燃!
徐千山心中大惊,陡然以鬼目望向东边,只见远处东山上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此刻却是一片浓烈的黑气弥漫蒸腾,其中隐隐有无数张凄厉怪异的面孔或哭或笑,寻常人听不见,但落在徐千山的耳中,却不亚于狂风怒浪!
“怎么会是东山!怎么会是东山!”徐千山一跃而起,心中大骇。
“山哥,怎么了!”关玄衣也顾不得和头顶那女鬼瞪眼,急声问道。
“东山阴气大盛,有人做鬼,他们在东山!”徐千山喝道:“我们快去!”
“好!”关玄衣也不啰嗦,更不多问,扛着徐千山一步蹬下去,地面立刻凹陷,身形穿梭在山林间,徐千山在关玄衣肩上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夜晚的风夹杂着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放开。。。我。。。老子。。。不想乘你这匹野马了!”
“山哥你忍忍,去晚了你的驸马梦可就泡汤了!”
两地相隔十几里地,关玄衣全力之下,竟是在短短一刻钟时间内便到了山脚下。
“停!”
徐千山大喊,但关玄衣一步落下,却已是天翻地覆。
眼前的山已经不再,身后来时的路也不见了踪影。前后左右,只有浓浓的灰色雾气。雨停了,一轮血月挂在中空,无云。
他们进入了另一片世界,这是阵中的天地。
“山哥。。。”关玄衣轻声开口。
“好强的阴气啊。”徐千山站到地上,眯着眼左右看看,沉声道:“我们入阵了。”
数缕黑烟升腾而起,隐藏在黑暗中,如同无数毒蛇扭动纠缠,然后拉长成须状,无声无息地缠向徐千山和关玄衣。
关玄衣猛然双掌拍在地上,尘埃暴起,金光闪动。
尘埃未落间,徐千山掐诀低喝:“风起巽门,玉宇澄清!”
一阵旋风呼啸而起,将四周浓雾荡尽。举目观瞧,只见自己二人已经是站在了一片坟茔之中。最中间一处木搭的法台,一丈上下。
法台上黑白红三展大旗迎风飘荡,猎猎作响。又有两支白烛,半人高下,燃着绿油油的火苗,雨落不灭。
接着这两豆绿火的微光,正中间,阴老拄着那根骷髅握柄的扭曲木杖,一张充满违和感的脸,浑浊的眼睛,雪白的须发,苍老的声线,本该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头形象,可却又难以在他脸上找到半点皱纹和老年斑,灰青色的皮肤如同大理石般光滑坚硬,兀自桀桀怪笑:“黄泉途上黄泉谷,黄泉谷中不老人。一别三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记得我姓阴的吗?”
“老东西你这张狗脸,想忘了也不容易吧?看你这脸跟茅坑里边的狗尿石似得,不是真让狗尿泚了吧?别说,小爷我站这老远都闻到一股骚气,看来你的狗尿惊天功得练到化境了吧。。。”关玄衣反唇相讥,张嘴便是一连串的街骂。
徐千山脸上也是带笑,但心中却暗道不好。关玄衣不知道阴老这灰石面相的门道,徐千山却知道。
修玄之人身体孱弱,天门的道者如此,鬼舍的阴修理论上也是一样。但是传闻,鬼舍的黄泉谷中有一河,名曰三途川,内有阴魂无数。鬼舍之中又有一门阴气淬体的法门,唯长老一级的高手方有资格习得。两者相合,若能熬过阴气冲体之苦,便能令人身如坚石不坏,是修道者为数不多的炼体之法。
炼体之法便已如此火候,那主修的鬼术又该是到了怎样的境界?
尤其如今是在对方的阵中,若有不慎。。。
说起来也是冤枉,三年前自己二人为了汴水城的一个一品单,九死一生,最后从他那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似乎是对方的东西,双方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当时阴老那气急败坏的反应看,那石头该是个了不得的物件,但说实话,对于兄弟二人来说,除了死乞白赖的给莫问抵了五十两银子的债以外,啥用也没有。
“骂得好,骂的妙!不急,你慢慢骂,老仙我听得越气,一会儿拿了你的魂才越是快活。”阴老冲着关玄衣点点头,笑吟吟的,又看向徐千山:“小子,你看起来是个有脑子的。这样,老仙我宅心仁厚,你把罗睺之心交出来,老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