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不在家?”乔榔头用力将身子矮瘦的乔木头往上一提,几乎夹在了腋下:“难怪木头你说不用去了,原来你早就去过村长家了。不过也罢,反正咱娘正有事找你,不如先回去等会儿。”
这下乔木头不挣扎了,反正也没了力气,便由着乔榔头一路连拖带拽的往乔家老院子里带。
这天乔家院子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大,杨氏和岳氏都得了消息,只是不知道详情,岳氏还好,脸皮子厚,打着借东西的借口就进了李氏家的院门,杨氏却是因着前几天又和李氏吵了一架,在院子在井沿边都坐了一大早上了,瞧着来来去去的人急得抓耳挠腮的正不知道寻什么借口进去一探究竟。
乔木头被乔榔头带来倒正好给了她理由,顿时便双眼迸发出豪气万丈地冲到两人身边“这是咋啦?榔头你快松手,没瞅着木头都要被你夹得翻白眼了吗?”
说着,趁乔榔头力道稍微放松时,从他腋下抢过了乔木头手臂:“天可怜见的,木头身子本来就弱,咋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呢?”
经过这一番折腾,杨氏便顺利的跟着乔木头进了院子。
正房堂屋前,李氏身前一个针线篓子,岳氏正撅着身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嘴里当然没忘了探听这两日的异常“弟妹,远贵和远福该不会惹了镇上的富家少爷被找上门了吧。”
“呸,大伯娘可别胡说八道。咱们家远福和大嫂家的远贵好着呢,过些日子还要去考童生试。”刚见着家里得了一大笔银子的罗氏正忙着讨好李氏,理所当然的做了冲在最前面的炮灰。不过即使是炮灰,那也是最骄傲最荣耀的炮灰,谁叫她家儿子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能够被先生准许去参加童生试。
说起儿子的出息,那可是岳氏的硬伤。她唯一的儿子年纪还没李氏的大孙子年纪大,游手好闲得不说。成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外面都做些什么倒霉事情。念及此,岳氏请啐了一声:“榔头媳妇,大伯娘我也是好心,这年头惹什么人也别招惹富家少爷,要是像关家那样闹个家破人亡可怎么得了。”
“大嫂休要浑说,我们家可好得很。刚才出去那个你当是哪一个?那可是咱们李家村上头那家子的,真的想要对付咱们家哪里需要人家堂堂少爷亲自上门的。”李氏不无得意地从针线篓子里拉出一块巴掌大靛蓝色布头来,直直送到岳氏面前:“喏。大嫂不是说要找片靛蓝色布头补衣裳么?这不是。”
正好找着岳氏上门借口的那个布头,李氏话里的当然就包含着送客的味道。可岳氏刚刚听了个开头,兴头正浓。哪里能这么轻易离去。收了布头在手里理了理,斜睨着李氏满脸的不相信:“是镇上李地主家的少爷?”
“那是当然!咱们家远贵和远福还是这位李少爷的同窗呢。”罗氏不甘寂寞地凑了上来“大伯娘不知道吧,这位李少爷是知道咱们家远福和远贵要参加童生试特意上门送银子的。”
一个大家少爷赶着上穷门小户送银子?这话可说高了,不只是岳氏不信,刚刚进门的杨氏更是觉得嗤之以鼻。当即就忍不住嗤道:“榔头媳妇说的是真的?那人家李家少爷图的啥?你们该不会被骗了啥吧?”
才闹过仗没几天,李氏看杨氏也是鼻子不是眼睛的,干脆当没看见,罕见地对乔木头露了好脸色:“木头回来了?挺快的哈?当真是成了亲家。”
乔木头这时候都还没喘过气来,被问得有些呆滞。随即想到今日原计划是该去村长家换户籍的,可现下云英的户籍都已经从他名下划了出去。根本就不用再将云英卖给人牙子了,张了张口:“娘,不用换”
“娘,木头刚赶了急说不出话来。村长他现下不在家,左右李家少爷要两日后才要人,晚上去换户籍也不晚,也好找亲家喝上两杯。”乔榔头是主动一力揽下了和村长交涉的活儿,一来二去的要是攀上关系去对岸租上两亩肥田让婆娘种着也是不错的选择。
“没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用在现在的李氏身上可说是贴切至极,一张阎王脸难得得像是笑出了一朵huā。本来没打算给岳氏详细说说家里这些事儿的,想着这两个妯娌老是和自己别苗头,李氏也打算显摆显摆家里接二连三的喜事。整了整神色,对杨氏勉强扯出了个笑模样:“他三婶来了倒也正好。你总说我对木头一家子这不好那不好的,我可是告诉你,我这人向来公平,对谁那都是一样心。”
杨氏心里头冷笑,面上倒也顺势泛起了假笑:“果真吗?那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话是怎么来的?正好我和大嫂在这里也好给你称量称量。”
“你们说,那李地主家的丫鬟吃穿如何?”李氏事到临头还卖起了关子。
“那还用说。上次我娘家哥哥去李地主家送货,简直都吓呆了。李地主家的丫鬟下人身上穿的是上好的棉布,听说跟在李地主和地主家太太姨娘小姐身边的丫鬟还都能穿上绸缎、戴上金银首饰呢;至于吃的,顿顿都能见着荤腥,还白米饭、白面饼子管饱。李家院子里好几个huā园子种着奇huā异草,丫鬟下人在那里边生活不就和神仙差不多吗?”岳氏抢先形容了一遍听来的说法,满脸艳羡之色真是恨不得此时就身在其间。
“李家的丫鬟吃喝穿戴的确都比咱们这些庄户人家强太多了,我还听说李地主仁善,连买断的下人每个月都能有半钱银子的工钱。”杨氏摸不清楚李氏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但还是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将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你们说我把我们家丫头送进李家做丫鬟是不是给孩子找了个好出路?”李氏得意地又追问了一句。
“那当然是咯,可惜人家李地主家买卖仆人听说极为严苛,就连陆嬢嬢挑的人学好了规矩去也不一定能选上。”岳氏又是抢先一步回答,还示威性地瞪了杨氏一眼。
倒是杨氏这时候警戒地眯了眯眼:“二嫂倒真是为孩子着想,就是不知道二嫂神通广大送了谁去李家做丫鬟?”
“当然是苕huā那丫头了!”李氏心想你杨氏不是经常为着小罗氏那短命鬼留下的几个丫头片子和我跳着脚闹吗?现在我给了苕huā这么好一条路子看你还能说啥?
“苕huā?苕huā不是才九岁半?能签卖身契么?”杨氏想的是苕huā不怎么出彩的相貌和她有些迟钝的反应,就算是进了李地主家高高的门第怕也生活不易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是让她顶了远慧的名字,不就是足十二岁了吗?”十里八村这样做事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找关系改生辰八字的也层出不穷,李氏想着现在乔家有李村长这门亲戚,难道就连这点便利都占不着吗?
李氏倒是得意洋洋地说着,却见着乔木头狠狠地抽了一口气,翻起了白眼,摇摇欲坠像是就要倒下去似的;在他身边的乔榔头连忙出手扶着他:“木头,你高兴归高兴,可不能高兴过头啊!你瞧,娘生怕你记恨她卖了你五个女儿,听人李少爷说要买丫鬟便毫不犹豫的推了人牙子,给苕huā定了这么个好人家。”扶着乔木头坐在院子的房檐下地上,乔榔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你的户籍呢?交给二哥就行了,保准把事儿给你办得圆圆满满的。”
“是啊,少不了你的三两银子。”罗氏瞧见乔木头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生气,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看这意思,事情都已经成啦?”杨氏单单是看李氏和两个媳妇的神色便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微微有些颓丧。转念又想,至少李地主家就在百家集,至少李地主家的仁善一向名声在外,以后指不定还能见着云英的面儿。
“那是当然!有李少爷出面,咱们家又有两个就要参加童生试的孩子,那笔墨一动,还不是一炷香都不用的事儿。”罗氏总是时刻强调自己的存在,见缝插针地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廊沿上坐着的乔木头顿时面色如土,刚刚有些缓过来的精气神又没了,身子动了动,冲着杨氏“啊啊”两声。
岳氏此时正大惊小怪地拉着李氏问起了详细过程,不断在那边感叹乔家的运道要到了云云,乔榔头和罗氏两口子也凑上去逗趣,都想逗乐了李氏捞些好处。杨氏左看右看,实在没人理会看上去就像是旧病复发的乔木头,只好凑上前去轻声问了句:“木头你想说啥?其实云英能有这福分总比卖给不知根底不知道住处的人家强吧。”
可怜乔木头阻止不了李氏等人狂欢的步调,还在一旁忍着旧病复发的痛苦一字一句地给杨氏重复今早贾氏到家的事情;偏偏乔木头的描述总是有些词不达意,每一句话都得杨氏再三确定。
等杨氏弄清楚了事情始末,眼睛越瞪越大之时,那厢岳氏和李氏都说到今后乔远福和乔远贵做官后要带着她家不成器的乔金蛋升官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