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喜低叹:“真是苦了皇上……可为了大清,也只能把泪水嚼在肚子里。”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吴襄,吴襄给任兰芝递眼色。任兰芝起身道:“臣以为,先皇遗孤弘?敦敏诚厚,可继大宝!”
在座众人沉默,乾隆跑了,茹喜会推弘?上位在预料之中。但终究还有宗法之碍,弘历的阿哥们还摆在那里呢,这层皮撕起来很有些伤脸,没想到茹喜就这么急吼吼地下了手。
想着此举会让大清人心不平,不管是满人宗亲还是讲究礼法的汉臣,心里都会犯嘀咕,崇安战战兢兢道:“弘?登大宝,怕有人会说些什么……”
吴襄赶紧道:“子以母贵!弘?乃太后之子!登大宝有何不可?他人有何可说?”
他逼视住张廷玉,张廷玉拧着老脸,不得不开口:“是是,子以母贵,这是合礼的!”
其他人稀稀落落地附和着,茹喜再道:“是啊,子以母贵,哀家也只是弘?的义母,亲母茹安也该尊为皇太后……”
咦?茹安也当太后?
除开早有交代的吴襄,其他人都暗自一惊,这是什么路数?可定神一想,很快就恍然。乾隆跑了,茹喜虽要推着弘?上位,却还是势单力薄,不如再架起一个太后,两宫太后垂帘,也多一人分担压力。茹安本就是茹喜的人,权柄也不至于分薄了。
茹喜这一举已是示弱了,衍璜试探着道:“眼下帝统更迭,恂亲王那边,还望太后从轻发落。”
茹喜深深一叹:“哀家历来都是敬佩十四爷的,大清能苟延残喘这十年,十四爷也居功至伟,怎会对十四爷下狠手?只是十四爷早年就被圈过许久,哀家便是想给十四爷清净,也怕他再出什么事啊……”
二十四日,陈润正在总领馆与弘历谈笑风生,安抚着这位大清皇帝,下属报说庆复求见。
“无妨,没得到陛下的允准,我们是不会把陛下交出去的。”
见弘历脸色骤变,陈润这么安慰着,话里的两个“陛下”各有所指,弘历竟然听了出来,略显欣慰地点头。
转到另一间小会堂,正是来往奔波,充当中人的庆复。
陈润劈头就道:“是来谈你们乾隆皇帝的事么?”
庆复的回答让陈润大吃一惊:“不不,鄙国万岁爷龙体不恙,已告病休养,现由弘?继登大宝,慈淳太后和慈宁太后垂帘听政……”
弘??慈宁太后?
陈润暗暗抽气,茹喜也真是决断之人,眼见乾隆不可再用,马上就绝了乾隆的帝统,还拉出茹安一同掌政。庆复这话也是在表态,弘历可以带走,但再以乾隆皇帝的身份出现,大清是坚决不认的。
接着庆复再开口,又如一剑迎面刺来,陈润几乎都无抵挡之力:“此外,恂亲王有意至上国南京英慈院养病,还请上国收容……”
陈润暗捏拳头,才让自己思绪勉强振作起来,茹喜还把恂亲王踢出来!?不怕大英握住恂亲王继续作文章?
见庆复微微笑着,隐含的谄意让人头皮发麻,陈润骤然醒悟,好个茹喜!让恂亲王以自愿之姿投到大英,他就失去了号召满人宗亲的立场,茹喜也不必脏了手,结下跟满人宗亲难解之仇。再加上默认大英收留弘历,茹喜就清清白白,再无顾忌。
这是把大英当垃圾桶吗?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怒气从肚腹涌到胸口,陈润哈哈笑了出声:“中堂。你们太后真是好算计!却不知能否出得起价码,养你们的皇帝和王爷,花费可是不菲的哦。”
庆复也呵呵笑着递上一封书信。不是正式的书信,没有任何印签,甚至可能是庆复自己写的。笔迹相当生硬。这该是茹喜提出的一整套两国关系解决方案,不仅是为之前的西安行刺案赔罪,也是化解大英正汹汹如火的北伐声潮,以及拦下圣道皇帝手中即将挥下的刀剑。
这一套方案看下来,陈润就觉浑身充盈着一股汗不敢出的惊悚感。
即便身为王道社的社首,王道主义的先驱,平生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他国匍伏于大英脚下,递献所有大英想要的东西。
可看了这封书信。陈润才觉得,自己的**还是太浅薄了,居然击不穿这大清的脸皮,贱!这大清,这茹喜,是拿膝盖为盾,以脸皮作剑。为求保全江山,贱穿底限啊!
见陈润一脸讶然,庆复心中也淌着汩汩泪水,昨日那悲情一幕仿佛又在眼前上演。
当时大家已议论过了乾隆皇帝和恂亲王的处置,再议到该如何平息圣道皇帝的怒火。
慈淳太后扫视众人。语带悲怆:“量大清之物力,结大英之欢心……”
大清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实的虚的,全都拿出来!只要能保得大清江山就好,有江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实的么,反正能从草头老百姓身上刮回来,虚的么,形势已危急到这般地步,真真是四面楚歌,旦夕亡国,什么脸面,统统不要了!
定睛再看看信上所列的条件,确认这真是茹喜提出来的,大清朝堂认可的,陈润暗自长叹,茹喜此女……真是有大决心,真是有好眼力。有这些条件,此次南北动荡,真是要平下来了,北伐已无可能。
见陈润低叹,庆复一颗心咯噔落地,果然……大清奴颜婢膝到这等地步,便是这位强硬派大佬,也软下了心肠,大清真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