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直升机上,直升机升上半空,微微倾斜着一路略过奔涌而来的雪崩路线。
苏暖暖趴在机窗上往外看,就见外面到处是白雪,雪坡山峦的起伏都变得不甚明显,甚至他们一路走来的地方都完全认不出了,所见之处都是雪崩后的疮痍,巨树、滚石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原上,狼藉一片。
苏暖暖见着那些足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巨树都被拦腰拔起、横倒在路上,不由一阵心惊。
她甚至看见他们最初扎下紧急避难帐篷的地方上被几块岩石压着,底下还横着一段树干,要是当初他们没有往两侧移动那么几百米,那被压的就是他们了!
甚至哪怕是他们当初继续往前走,也同样躲不开被雪崩路线冲击到的下场,一路看来,只有这两侧的方向才算是受灾最轻微的。
坐在直升机里的救援人员见苏暖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开口说道:“你们运气真的不错了,不在雪崩的正面路径上。我们今天出动了所有的巡逻搜救机,你们是这次雪崩获救的第一批幸存者。”
“幺娘山前两年也发生过这样规模的大雪崩,今年和前两年都是降雪太多。”救援人员说道。
苏暖暖心里一突,不由问:“我们是第一批?那还有多少人失联着?”
“目前已知的有二十八人。这次雪崩太突然,大本营刚做出雪崩预警,没过多久就发生了,雪山上的游客根本来不及撤退找掩体。”救援叹气道,“不知道接下去会不会再发生小型的二级雪崩,要是短时间里再发生一次,救援难度就非常大了。”
苏暖暖轻轻吸了口气,不由和黄大恒、简随之几人互看了一眼,要不是有领队和江城的未雨绸缪,等到他们收到雪崩预警,恐怕更是来不及做什么准备了。
黄大恒喃喃道:“这次命大真是多亏了领队和江老师啊……”
江城没有参与到几人的对话里,上了直升机后他才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突一突地疼,像是要炸开了一样难受,他半闭着眼靠着椅背,牙关咬紧,直升机气流偶尔的颠簸都叫他胃里翻江倒海,神经更是狠狠一痛。
可能是先前始终绷紧了神经紧张,反而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一放松,顿时什么高反都跑上来了。
江城抿紧了唇,估摸着是他下雪山的那段速度拉得太快,呼吸太急,加之后面的一连串紧绷事件,也没有一个缓和的机会,以至于产生了高反。
高反不是病,难受起来要人命,他听着耳边苏暖暖一行人的叽叽喳喳,像是一群鸟雀在耳边轰炸,刺得他太阳穴砰砰直跳。
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太不经造。
他胡思乱想着,忽然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他感觉到耳边一热,一对耳套罩在他的耳朵上,然后身体被按进了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里。
江城蓦地睁开眼,就看见眼前多了一杯水。
他看向递过来水的简行策,道了一声谢后小口抿着,喝不了几口就觉得有些反胃想吐,又还给了对方。
简随之注意到小叔和江城这边的动作,看江城喝了没两口就不喝了,便想从小叔手里接过来,替对方拿着,却没想自家小叔毫不介意地直接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水。
简随之微微瞪大眼睛,简行策则看见对方伸来的手,自然而然地把空杯子塞进小侄子手里。
他伸手揽过江城又要坐直的身体,低头看江城微微发白的脸色,蹙起眉头沉声道:“先躺一会儿功夫,到省级医院还要一点时间。高反了?”
江城“唔”了一声,小幅度地点头,闻言也不坚持了,就着简行策的大腿躺下来,紧紧皱起眉头。
随机的救援人员见状,便立即拿了一个接氧面罩过来,给江城戴上,说道:“这样好受点。”
江城轻轻按着面罩喘息了几口,面朝着简行策这边微微蜷起来。
他这会儿难受极了,一张口说不定就能吐出来。
简行策看着朝自己这边依偎过来的江城,心脏都揪起来酸酸的。
明明知道这相比其他情况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他见过远比高反严重得多、可怕得多的伤势,他明明可以连眼皮都不带跳一下地一气呵成处理完毕,但现在看见江城难受得蜷起来,他就跟着心疼起来,甚至希望还不如让他来承受算了,反正他皮糙肉厚。
简行策轻轻拍抚着江城的后背,笨拙却认真。
旁边的救援随行人员见状张了张嘴,本想说这没什么用,还不如让江城安安静静地睡下别打扰了,但话到嘴边对方又闭上了嘴——他分明注意到江城一直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江城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枕在简行策的腿上安心地放松了精神。
男人温热的体温笼罩着他,后背的拍抚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福利院里,照顾着他们的阿姨也总会在他们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像这样轻轻拍抚着他们。
江城朦朦胧胧中像是又回到了福利院,他穿过熟悉的长廊,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院长的办公室前,踮着脚偷偷看办公室里前来做领养手续的一双年轻男女。
江城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知道那个年幼的、踮着脚尖偷看的小孩不是自己,或者说不是上一世的自己,这应该是原主,那对年轻的男女应该就是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养父母。
院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那对年轻夫妻从里面出来,想要牵起小孩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打开,哭着闹着紧紧抱住院长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