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金山、银河在这边小声地聊着,那边已人声鼎沸,六只祭祀羊已下锅煮熟,肉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山洞。
黑虎过来请仨人入上席,两位国师虽然兴致不高,但也不好拂了黑虎的面子,强作欢颜。
毕竟黑虎将军,听了他俩的话,按照礼法,举行了祭天仪式,两位国师明白,这位常年四处征战的漠北汉子,杀人无数,是不信这些的。
这是几天来,大家最兴奋的一晚,也是最舒服的一晚。
以往这时,大家都早早地蜷缩在营帐之中,盖上厚厚的羊毛被子,安静地入睡了,因为岭北的冬天太冷了,纵然是常年生活在漠北的男人和女人,对这种野营感觉也是十分酷冷难耐。
可是今天不同,有羊群和战马在山洞口拦截住了风雪,这些牲畜是不惧怕寒冷的。中间又隔着草料车、辎重车。
里面又有六口军锅翻滚着热浪,整个山洞里顿感温暖如春,酒酣的男女跳起了舞,她们围着大火炉一圈圈转着跳着,这是人们最欢乐的时刻。
黑虎、金山、银河和龙生坐在一起,没有加入舞蹈者的行列,黑虎是将军,他不跳舞,要的是尊严。
金山、银河说“自己老了,这把老骨头跳不动了。”
龙生不是不会跳,他是没有心情跳。他刚刚去了里面一张行军床前,看了哈斯国师,老人已经起不来床,雪莲喂了老人半碗肉汤,被吐出一半,老人好像都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雪莲豆大的泪珠一滴滴掉落,老人拉着她的手说:孩子,别哭,人总会有这一天,不要难过,我用一辈子画了那些粉饰太平的画,也觉得没有这半年过得充实,我死得其所了。
剩的下北岭地图,只能靠你自己完成了,爷爷陪不了你了……
雪莲已哭泣出声来。
从老人身边回到酒桌上,龙生的心情就十分不好,那是多么值得尊敬的老人,他一天天在变得虚弱,走向死亡,可你却无能为力,龙生觉得这是件很痛苦的事。他就低头喝闷酒。
人们酒已喝好,舞也跳累了,就开始陆续的倒头睡了。
最先睡的是女人们,她们睡在山洞最里面。
然后是男人们,他们睡在外面。
这半年来,与这些北狄骑兵相处,让龙生最感佩服,是北狄军军纪严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他们抢夺中原、野人和西戎女人,却从不骚扰本族女人,哪怕像雪莲这样美丽的姑娘。
按照北狄国法律,如果你触犯了北狄女,将受到严厉刑罚——苦刑,是一种被送至岭北,终身服役的刑罚。
她们可以侵犯男人,而男人却不敢越雷池半步。慢慢地就养成了北狄女人的强悍、活泼而又开放的性格,
夜已深,整个鬼洞安静下来,偶尔听见几声羊叫、马嘶和男人的鼾声……
只在洞中央还有一盏油灯亮着,三个男人坐在小桌子上喝酒聊着次日行军的事。是黑虎、金山和银河……
那油灯昏暗又摇乎不定,灯影把洞壁分成了一片黑暗,一片幽暗的两半,没有一点规律地晃个不停。
龙生酒喝得多了,早早地睡卧在料草上,盖着羊毛被子,身下又是干燥的料草,他感觉很暖和,睡得就很香甜。睡梦中,他好像回到了江南水乡,夜深了,妈妈摇着蒲扇,为他驱赶着蚊蝇,看到劳累一天的母亲也已疲倦,他对妈妈说:妈妈,我也困了,咱们都睡吧。
母亲为他铺好了被褥,“学生,睡吧!明天还要起早背书。”看着学生脱衣解带,入了被窝,
母亲拿起了油灯,走到门前,又回头说:记得晚上起夜!
这种感觉好美,龙生觉得那是最温馨的一句话,可是他什么时候能再听到呢!
忽然……
他仿佛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招唤他:来呀!学生,往这里来。来呀!
“来呀!来呀!”一声声不停地钻进龙生的耳朵。
这是从大山心里传出来的呼唤。他想要听清,为什么大山要对他呼唤,他要到山洞的最里面去倾听这声音,他觉得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黑虎、金山、银河看见龙生从草料堆上爬起来,目光呆滞地走向洞里,三个人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路过三个人的身边,也不说一句话,径直走向山洞最里面。那里是女人的地盘,黑虎刚要阻止,金山却制止了黑虎。
金山说:这孩子睡得魇住了。让他去吧!
龙生走到洞的尽头,他贴在墙上静静地听,一时又没有了声音。
听了一会儿,寂静无声。他困意又上来了,就躺在了墙角睡了。女官醒了,她可不会让一个男人睡在女人堆里,她跳起来,踢了龙生一脚说:臭男人,滚外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