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小月亮看,小月亮也朝他挤眉弄眼,三岁大的小女娃,天生的鬼灵精,脑瓜子转得飞快,平日里上蹿下跳招猫逗狗的,夫人一直为女儿这脾气头疼,想掰过来,谢隐怎么都护着,每回没见什么成效,就又被他糊弄过去。
跟着夫人进了屋,谢隐老老实实坐下,夫人先是绞了帕子过来给他把风尘满面的脸给擦干净,然后才与他相对而坐,神情严肃:“爷,你可知晓今儿个小月亮做了什么?”
谢隐摇头。
“她今儿钻狗洞,一个人跑出去,说是要行侠仗义!”
原本夫人告诉谢隐,是希望谢隐跟自己一起批评小月亮,谁知谢隐却笑起来:“这丫头胆子可真大!不愧是我的女儿。”
夫人:……
她气得不行,但还是按捺着脾气:“爷总是惯着她,如今都三岁了,还是成天不着调,上房揭瓦的,我想管教,爷又说我太苛刻,三岁看老,难道就让她这么下去不成?”
谢隐不想惹她生气,就问:“那夫人想要如何?”
“日后我管教女儿,你不许再插手,也不许有意见。”
谢隐犹豫片刻,道:“这恐怕不行。”
夫人越发气得不想跟他说话,起身甩下一句:“好好好,你不要我管教,那从今日你,你便自己管吧!她如何,我是不管了!免得叫你怨我!”
说罢就想走,谢隐再傻也知道决不能叫她现在走了,否则日后自己绝没有好日子过,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朝怀里一带,夫人一个纤纤弱女子,毫无抵抗能力便落入他怀中,坐到了他腿上。
虽已一起在边关生活三年,又夜夜同床共枕,但两人并未有过夫妻之实,谢隐没有欲望可言,夫人又怕这个,两人便一直默契地保持着亲近而不亲密的关系。
“是我的错。”
他又在认错,夫人正想问他错在哪儿了,就听谢隐道:“孩子的教育本身就不应当只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这是我作为父亲的不称职之处,这三年来,我总是早出晚归,夫人辛苦了,小月亮性子活泼,更是劳你操心。”
本来满肚子气,被他这么一说,又感觉被理解了,夫人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爷疼爱小月亮,可咱们终究是要回京的,京中贵女会的,小月亮也要会,否则她拿什么立足?”
谢隐道:“我知道夫人的担忧,可她现在还小……”
“都三岁了,也不小了。”夫人道,“难道要等以后长大了再学吗?等她性子定了,想掰过来更难。”
“小月亮的性子没什么不妥……”
夫人怒瞪他:“你还给她说话!往日不说,就说今儿个,她才多大点小人,就敢钻狗洞出去,还说什么要当女侠,你说说,这谁家的女孩像她这样?都怪爷爱给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谢隐小声道:“我讲的时候,夫人不是也很爱听?”
夫人脸都叫他臊红了:“我爱听是一回事,我知道不能那么做是另一回事!”
“谁说就不能那么做了?”
谢隐好声好气跟她讲道理,“小月亮是咱们的女儿,难道我还护不住她吗?这世间女子,难有活得恣意快活的,你我身为父母,不应当扼杀女儿的天性,谁说女子就应当贤惠温婉?她想做女侠,叫她做也就是了。”
夫人觉得跟自家爷说不到一起去,在她看来溺子如杀子,“我知道爷疼爱小月亮,可你想过没有,身边其他姑娘都乖巧温婉时,惟独小月亮特立独行,她真的能快乐吗?她会被当成异类的!”
“那便让这天下女子都如小月亮一般!”
闻言,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隐,谢隐抿了下唇,对她道:“边关小学不日即将开放,男女都收,不收学费还管一顿午饭,我想,会有很多人愿意把孩子送来读书,为了我们的小月亮,夫人,一起试着改变吧,好吗?”
是的,诚如夫人所说,现在不管小月亮,任由她活得快快乐乐,那么等小月亮长大了,她会感到奇怪――为什么其他女孩跟我不一样呢?
谢隐不想让她有这种感觉,否则只是照顾好妻女的话,他完全可以把她们精心娇养在家中,对夫人一辈子忠贞,为女儿挑选最好的夫婿,只要他的地位在,她们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但这么做真的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是为了夫人跟小月亮,才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
他想让她们拥有自我,离开被固定的框架,作为思想自由的人活着。
“会有这么一天的。”谢隐对夫人说着。“棉花与羊毛的普及与使用,会急缺工人,我已上了折子奏请皇帝,在各地开办纺织厂招收女工。”
夫人隐隐感觉出来谢隐在做一件大事,可叫她说,她又说不出阻止他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