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乘胜追击道:“朕昨日与祁钰共忆太祖,皆感念太祖圣德。
太祖建养济院收无告者,月给粮。设漏泽园葬贫民,天下府州县立义冢。为年八十以上者赐爵。
我们怎能不为此而感荣耀?至此多饮几杯水酒,是为当时天下有太祖而喜,亦因当今养济院多有荒废而叹,朕实在是有愧于祖宗。”
“皇上!是我等浅薄了!请您治罪!”王直开口。
朱祁镇也没有真的要处置他们的意思,从提出的问题来说,他们是为了匡正皇帝过失,直言进谏是臣子的典范。
再说光是跪在地上的就有朝中一大半的臣子,真要是都处罚了,那谁来干活?
“好了!都起来吧!都是为了大明江山,分什么彼此,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
开始有人陆续起身,不过跪在最前方的几位重臣依旧是跪在原地,没有动作的迹象。
“朕还与祁钰商量,决定任郕王在养济院开设学校,钱就从以司礼监外派衙门所改商行出,为国培养栋梁之才,也解决所养之人游手好闲的毛病。”
待得朱祁镇说完,大殿先是沉寂了片刻,然后曹鼐挺直了腰板大声呼和道:“皇上仁德,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所有殿内大臣都一同跪下,向朱祁镇朝拜。
朝内大臣原本以为,朱祁镇取消司礼监外派衙门这事只是说说,为了堵他们的嘴。没想到竟然要动真格了,还要拿这个钱去培训那些鳏寡孤独的百姓,这是不亚于太祖设立养济院的壮举。
朱祁镇终于放松下来,终于拿大义压住了这些读书人,幸好现在的官员,还不是像嘉靖之后的官员,那时候嘉靖为了给自己盖宫殿,各种搜刮民脂民膏。
上行下效,官员也都明着以有钱为荣,攀比成风,社会风气越来越差。
“诸位爱卿请起,还是朕未将想法先行与内阁,与诸位通气,这才有此误会。是朕方式失当,也确实醉酒大街,不罚不足以卫纲纪,早朝结束,朕就去太庙中自省。”朱祁镇面有愧色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臣俱惊,尤其是于谦,他没想到朱祁镇此时还会再度以退为进,这是要逼臣子认错。转念间,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前方的胡濙身上。
胡濙在朱祁镇说出这句话后,瞳孔猛地一缩,仿佛是猎物见到猎人的压迫,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哪怕是王振也不能。可现在,他必须有一个决断。
“皇上!臣老眼昏花,未明圣上仁德,已经无颜再履行礼部尚书的职责,请皇上令择贤人,允许臣告老还乡!”
胡濙的言语,在朱祁镇之后又掀起了轩然大波,作为唯一在世的宣宗托孤重臣,胡濙在朝廷中拥有极高的威望,此时竟因此要致仕,要是同意,朱祁镇就未免薄情了。
朱祁镇一惊,他只是想以退为进,让这些人安生一段时间,不要蹦出来创造问题,可这胡濙这么大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刚,有进无退啊这是。
胡濙好像也知道众臣心里的想法,他微微一叹说道:“臣并非意气用事,古有嬴虔替太子受过。皇上要责己,臣是先帝托孤之臣,臣也效法古人,倚老卖老代请求皇上让我致仕!”
朱祁镇眼睛一眯,嬴驷是杀了多少人才有这个典故,你今天拿我跟他比,不是把我比成了杀人凶手了?
当然不只是朱祁镇这么想,首辅曹鼐听见这话第一个不答应了:“胡尚书,您是四朝老臣,怎么能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那嬴驷当时犯的是杀人重罪,还是残杀多人,怎么能拿来与皇上对比?”
胡濙好像是反应迟钝,楞了一下马上说道:“臣老迈,脑子已经不清楚,竟然连这种错误都犯,请皇上允臣归老!”
朱祁镇心里烦闷,没有心情再跟他纠缠,也不再提自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