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下子,就连姬暮年也忍不住失声了,停住琴音,“先帝已经……,赵煜他做什么了?”简直无法想象!继而担心的看向她,“你……,还好吗?”
“这个混蛋!”宇文极的手握上了佩剑,豁然起身,最终又缓缓坐下。
“你看你们。”慕容沅笑了,“所以我才让暮年弹琴,就是让你们平心静气。”当然不是让自己舒缓情绪,而是他们怕听了受不了,“当时我虽然腹部中了一刀,但也不算致命,总归是让太医们救活过来。”
“然后呢?”宇文极沉沉问道。
“然后……”慕容沅微凝心神,徐徐说道:“然后我没有别的办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想活活的饿死自己。眼看我一点点的饿下去,虚弱下去,赵煜慌了。”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却从荷包里掏了两颗新制药丸,就着茶水咽了下去,平静了一会儿,才能继续往下说,“赵煜他……,把父皇的棺材起了出来。”
宇文极低声怒道:“这个疯子!”仍凭有过千百种猜测,都想不出,赵煜会偏执疯狂到如此程度,“让死者不安,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话我也问过他。”慕容沅睁开眼睛,不愿意看到那些黑暗的画面,“他说,他这一生注定是要下地狱的,无法救赎,永不超生,早就已经不想来世了。”看了看宇文极和姬暮年,一句一顿,“他告诉我,如果我不吃东西的话,他就……,把那些吃食,全部都倒到父皇的棺樽里。”
在这一刻,实在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不得好死!”宇文极心中杀机无限,一拳砸在石头桌子上,鲜血溢出,仍旧不能消散他心中的滔天怒气,赵煜他……,不得好死!不过眼下却还顾不上这些,走到慕容沅跟前站定,“阿沅,别说了。”想让她尽快远离噩梦,紧握她的手,“你如今已经离开了燕国,离开了赵煜,再也不会回去了。”
姬暮年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继续抚琴起来。
这一次,换了更为柔和安宁的曲调。
“没事,让我说完。”慕容沅要把那些肮脏都倒出来,免得在心里腐烂,“最终他如愿了。我没法忍受父皇死了还不安生,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都随他的心意,做他希望看到的好妹妹。”
“我怕天长日久这样下去,自己会疯了。”她轻笑,笑得凄凉,“所以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是……,自己把自己弄疯的。”
姬暮年的琴音停了下来。
“其实也不算是疯吧。”慕容沅说完了最艰难的那段,后面轻快起来,“就是努力的讨好他,让他安心,然后索要了一些花卉,一些香料,搭配起来,让自己的记忆慢慢变得模糊。”她笑了笑,抬起眼帘,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极,“若非你来得早,只怕我连你也不认得了。”
宇文极替她感到心痛,“阿沅,你受了太多的苦。”
“好了,我没事。”慕容沅比他想象的要坚强,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抽手示意让宇文极坐下,然后问道:“之前你们一直让我给赵煜写信,还写很多页,是不是……,在信上做了手脚?”
姬暮年看着她,轻轻颔首,“是。”
“那么就算成功了,最后他真的疯了,之后呢?”慕容沅目光清晰凌厉,让人无所遁形,不能隐瞒,“想必你们已经做好了后续安排,告诉我,如何打算的?”看了宇文极一眼,“你肯定不愿意一辈子做傀儡,受端木太后的控制,东羌这堆烂摊子,想来也是有一番安排的,不介意的话,一起都告诉我罢。”
微风起,一阵“簌簌”的树叶摩擦声响起,掩盖了树下三人的交谈。
时间静悄悄的一点一点溜走。
良久,慕容沅微笑颔首,“倒也有点意思。”揉了揉额头,“不好意思,我这身体还得再休养一段,今儿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回去歇着了。”
宇文极当然是依着她的,本来就担心着,“我扶你回去。”
“好。”慕容沅也不拒绝,任凭他搀扶了自己的手臂,嘴角还挂了一点微笑,两人一起和姬暮年告辞,缓缓朝前走去。
姬暮年现在算是东羌臣子,弯腰恭送,看着那个苏醒过来的清丽少女,心中隐隐觉得不祥,----她现在的样子,不生气,不发作,反倒理智的安排大事,仿佛在一桩桩完成心愿似的。
想到此处,不由目光微微一跳,又看了过去。
只见她和宇文极说了几句,然后单独走了回来,翩翩然,步伐宛若行云流水,然后在近处站定,“我有件事想问你。”
姬暮年见她面含微笑,心下却没法跟着轻松起来,“你说。”
而不远处,宇文极正在静静的看着两人,刚才她说,有关燕国的事忘了问,心里像蚂蚁啃噬一般,痒痒的,想知道为什么又不便上前。正在煎熬着,就见姬暮年露出十分吃惊的神色,以他沉静的性子,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不免更是心痒难耐,或许……,回头可以问一问姬暮年?他不知道,慕容沅说的那件事,姬暮年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走吧。”慕容沅已经回来了,微笑道:“咱们回去。”如果自己单独找姬暮年,痕迹太过明显,宇文极必定会起疑防范的,而现在他虽然也疑心,回头多半会找姬暮年询问,想来……,姬暮年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宇文极陪着她一起上了连廊,回头看了一眼。
姬暮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神色平静,一如平常那样淡定从容,而心里却是翻天覆地的汹涌巨浪。就在刚刚,她单独走了过来,轻声慢语问自己,“我想问问,你三年前的那些话,现在答复还算不算迟?”她轻笑,“我敢打赌,你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做过如此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