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妤接着讲:“自从那件事之后,没有人愿意录用他们,谁也不想有一天被自己的朋友杀死……没什么人愿意来福利中心,工位空缺,他们只能来这里了。”
她拨了拨头发,冲走来的工作人员笑了笑,告诉时渊:“不过他们工作得很好,比其他人都好。可能是接触过深渊,也遭人非议过,才更能明白异变者的痛苦。”
能担任深渊监视者的,本就是意志坚定之人,没人比他们更能忍受孤单,与潜移默化的精神感染。
在联盟的宣传下,人们是尊重他们的,尊重他们的坚守与付出。
可这不代表,他们能接受监视者们出现在身边。人人惜命,陆听寒因能力出众得到了信任,其他监视者不像他,也永远不是他。
时渊看到,两人正在清理地面的涂鸦,上头全是怪物的模样。透明玻璃后方,几个工作人员给孩子发晚餐,都是干巴巴的压缩食品,孩子们倒是欢天喜地围上去。
王妤把他领到尽头房间,就回去工作了。
时渊敲开了房门,瘦小老头坐在床边,笑眯眯的:“你来了。”
邬正青的精神比昨天好多了,利落地下床,在他的桌上翻箱倒柜。
“你看,”他把一堆星球模型拿出来了,“这个是恒星。恒星是球型发光等离子体,被引力聚集在一起。你每天看到的阳光就是恒星的光芒。这些是行星,自身不发光,环绕恒星运转。迄今为止,联盟观测到的恒星一共18亿颗,粗略估计下来,光是我们这一个星系的恒星数量都是千亿级别的。”
时渊看到,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恒星模型放在一起,色彩、外形不一,红蓝白黄交相辉映,还有罕见的中子星和其高度磁化后形成的脉冲星,磁极发出电磁辐射束。
“哇!”他小小地惊叹了一声。
邬正青又翻出了厚重的图纸,铺满整个桌面。
图上全是飞船和火箭的设计图。
“这是目前仅存的原稿了。”邬正青说,“我参与了蜂巢级科研船的设计,宇航中心的总工程师谭英光负责护卫舰的设计。我们失败了很多次,一艘艘飞船在宇宙里爆炸了。”
他讲得太快了,扭头咳嗽几声,继续讲:“很多人都说,有生之年肯定看不到联盟步入太空。我和老谭坚持研究,46年后,我们证明他们是错的——第一艘护卫舰出发了。它远达不到超光速,但它代表了,我们很快能在宇宙中自由通行。”
邬正青越发激动,把更多图纸拍在桌面:“你能想象吗?护卫舰之后,我们会有巡洋舰、战列舰、泰坦母舰,再之后甚至是殖民船和私人殖民船!这个星球——这整个星球不再是我们唯一的家园,我们会住在其他行星上,开疆僻壤、改造地貌,它们都会是我们的领土。”
时渊看着一张张图纸。
这比数独难多了,他什么都没看懂,可这不妨碍他觉得厉害。
邬正青又拿出照片和视频,给他看了,宇航中心是多么庞大、火箭升空时是多么震撼。
视频中,宇航员在空间站漂浮着打招呼;第一次试验天基武器时,“重锤”坠落,大地分崩离析,宇航中心一片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还有护卫舰的试飞,那小巧的舰船上装载了高动能武器、推进器、传感器和能源核心,它投身虚空。
他也给时渊看了星海。
有了天文望远镜后,联盟不断绘制这个星系的模样。未知永远让人心潮澎湃,一场未开启的征途最让人期待。
“真厉害啊。”时渊说,“虽然我不大听得懂,但是真的好厉害啊。”
“那当然。”邬正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可是最前沿的设计,最浪漫的科技。如果你还有兴趣,随时来找我,下次我让你看看天文望远镜。”
他指向阁楼,说:“其他人不知道,我在那里偷偷藏了很多宝贝,下次都拿给你看。”
时候不早了,时渊该回家了。
这些年,邬正青一直嚷嚷着要回铁城,要回到临时的宇航基地。他颤巍巍地付诸了几次行动,最远的逃跑距离是楼下20米。福利中心的人总盯着他,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失踪了。
邬正青把时渊送到门口,其他人就不让他继续送了。
时渊和他道别,转身走向电梯,又听见那个瘦小的老头在身后说:“关于太空,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猜测。”
时渊回头看他。
邬正青说:“没有人相信我的猜测,除了谭英光。”他顿了一下,“其他人都认为,深渊是这颗星球的畸变。只有我们觉得,深渊与太空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时渊回了家。
这天,7号深渊的感染群从北方来势汹汹,住户们紧闭门窗,陆听寒彻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