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愣了一会儿,乔晋渊率先反应过来,俯身把箱子里叠放的一张纸拿了出来,只见上面写着:家里长辈不接受女婴,孩子又有先心病,实在无力负担,希望有好心人收养。
余殊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里地处偏僻,来往的车辆很少,更别说行人了,把孩子丢在这里,哪里是盼着她被人收养,分明是谋杀。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人父母的竟这般狠毒!
乔晋渊察觉到余殊的情绪十分暴躁,赶紧伸手握了握她,柔声道:“我们先报警。”
他拿出手机拨打110,余殊俯身用手指在小婴儿脸上蹭了蹭,小婴儿高兴地丢开奶瓶,握住了她的手指,望着她咿咿呀呀地说话。白白嫩嫩的一小团,没比一只小奶猫大多少,看上去太柔弱了,余殊一点儿力气都不敢用,生怕会伤着她。
乔晋渊打完电话,蹲在余殊旁边,也用手去逗弄孩子。
小婴儿全然不知自己被父母遗弃,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乔晋渊自认是一个心硬的人,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有点心酸。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孩子仿佛勾起了他记忆中刻意隐藏起来的某一块,可他光棍一条,连老婆都没有,更不会有孩子了。难道是跟乔旭小时候有关?
他皱着眉头思索,没注意手下动作重了些,小婴儿被他指尖的薄茧刺痛,嘴巴一扁,差点哭出来。他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余殊忽然问:“你喜欢孩子吗?”
他直觉这是一道送命题,如果回答不好,可能今天就是他跟余殊的最后一次约会了,自然顾不得再去细想自己那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全神贯注应对眼前的“考题”。
余殊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头看他,仍旧用指头逗着小婴儿。小婴儿时而咯咯咯地笑,时而咿咿呀呀跟余殊说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反正他作为大人是理解不了,但余殊脸上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还唱歌给小婴儿听。
呃,她的声音虽然非常好听,但唱歌真的很一般。
眼看着思绪就要跑远,他赶紧强行将它拽了回来,并把刚才的事捋了一遍。从余殊看到那张弃养婴儿的字条时恼怒的神色,以及她对小婴儿的耐心程度来看,这姑娘应该是很喜欢孩子的,他肯定要跟她保持一致。
他细细品了品,自己对孩子并没有多喜爱,但也并不讨厌。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你觉得乔旭怎么样?”
余殊疑惑:“怎么突然问起他?”
乔晋渊追问:“你觉得他人品好不好?心理健不健康?”
余殊彻底闹不明白了,不过还是诚实地答道:“乔旭性格很好,是个很阳光的人。”
乔晋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孩子,但我能把乔旭养成现在这个样子,说明我在这方面还算合格,至少不会把孩子养歪。”
这回答大大出乎余殊的意料,她怔了一下,心里那股暴怒竟莫名其妙地淡了一些,有点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好在警察在这个时候赶到,解救了她。
来的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基层民警对这些事比较有经验,还是带着奶粉过来的。余殊站起身,把发现女婴的经过说了一遍,那张纸条也给他们看了。民警说,得先送去医院做个检查,再联系儿童福利院接收。
余殊问道:“不找她的父母吗?”
民警叹口气:“就算找到也没用的,只会被二次遗弃。这种事虽然不是天天发生,但是我们也见得多了。”
余殊转头看了眼箱子里天真无邪的孩子,心里的难过就像潮水,一阵一阵往上涌。
一个警察拍了照,把女婴从箱子里抱了出来,另一个则把箱子收起来放到警车上。这附近就有一家三甲医院,此时余殊哪还有心情吃饭,低声跟乔晋渊商量:“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乔晋渊点头:“好。”又安抚,“先心病也不是不能治疗,或许没事呢。”
余殊勉强笑了笑。
两人上了车,跟在警车后面,余殊拿出手机搜索先心病相关的资料,发现的确如乔晋渊所说,部分先心病是可以治愈的。想到女婴这么小,应该还没错过手术的时机,心下稍安。
到了医院,女婴被送去做详细检查,余殊和乔晋渊只是路人,不好一直跟着,只得坐在候诊区等待结果。
此时已经六点多了,羊城天黑得早,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余殊想起自己在医院做流产手术的那一次,那天的天气真好啊,碧空如洗,白云朵朵,她靠在医院的墙上给乔晋渊打电话,那时她想,只要他能赶来医院陪她,她就把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可他没有来,他甚至根本没接电话。
她独自一人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麻药让她一点痛都感觉不到,甚至不知道那个小生命是什么时候脱离她身体的。可是那些被麻药暂时封存起来的痛,后来却疯狂地席卷而来,击倒了她,也毁灭了他们的婚姻。
如果不是夏子书想自杀,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因为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自己心上插一把刀,鲜血淋漓。
那时她以为,除非地球毁灭,否则她跟乔晋渊永远都不可能和好。
地球当然没有毁灭,可cr病毒却差点杀死了七万人,也给她和乔晋渊带来了一个契机。在疗养院见到被绑在床上的乔晋渊时,她想,只要他好起来,她可以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跟他从头来过。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虽然乔晋渊记不得她了,但两人却真的从头开始了。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他们应该会按部就班地谈恋爱、结婚,可是见到被遗弃的小婴儿后,她心里所有关于那个孩子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没有当初激烈,但还是痛的。
她怀孕的时候,乔晋渊不知道;她流产的时候,乔晋渊不在场;如今她在独自为那个孩子伤心,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难受地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