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草拿眼看向橘泉,橘泉迟疑了一下,还是躬身退了出去,瑞草见状,忙紧随其后也退了出去。
裴嬿冷眼瞧着,“难道少使也想让我把这两个身边侍候的丫头遣下去不成?”
裴嫊忙道:“这倒不用,云杏是打小就服侍你的,碧桃也是极得你信任的人,倒是我那两个宫婢,并不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所以才让她们出去的。去岁我一直被幽禁于幽篁馆,不得自由,等到后头到了永安宫却仍一直被圣上拘着,不得随意出入,便连想去给姑母请安,圣上也不准许,还是在除夕那晚见了姑母和堂姐一面。当时听姑母说你病了,我便想来看你,这半年来求了圣上几次,哪知圣上却一直不允。”
裴嬿冷冷一笑,“那今日怎么少使又能出来到我这琼华轩送东西了?既然少使把圣上赐下的宫婢都赶了出去,想来是有什么隐秘的事要跟我说,不想被她们听见。能让少使这般神神秘秘,又不得不来见我的缘故,只怕是少使那药终于吃完了,这才想起来要到我这里来拿药罢。”
裴嫊见她不肯相信自己,心下有些着急,“嬿儿你误会我了,我此次来并不是为了从你这里取药的,圣上他,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病定要服此药,也知道了从前这药是如何私相传递入宫,下令再不许我触犯宫规,便遣人从母亲那里取了药方和药引,另行命人为我配药,是以,我并不是为了那药才来的。”
裴嬿初听弘昌帝不但不追究她们私相传递药丸之罪,反倒从自己母亲处拿走药方和药引另行为裴嫊配药,心里妒意翻腾,正想掀翻碧桃捧上来的茶盘,忽然脑内灵光一闪,慢慢冷静了下来,唇边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笑,“这大热的天,姐姐一路走来,先喝口凉茶润润口罢。”
裴嫊听她终于愿意再喊自已一声“姐姐”,心中一喜,便端起茶盏尝了一口,甫一入口,便觉冰凉透心,何止是凉茶,称一声冰茶也不为过。
她素来体质虚寒,又怕这凉茶里加了些夏日常饮的双花、桑叶之类寒凉之物,便不敢再饮,放下茶盏道:“我今日来实是太久没有见到妹妹,也不得见太后姑母和堂姐一面,实在心中想念,不知妹妹这一向可还好,姑母是否身体康健,堂姐可还安好?”
裴嬿冷笑道:“姐姐就在圣上身边近身侍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被圣上关在这琼华轩快一年了,只有每逢宫中节庆佳宴时才许我出去赴宴,平日无旨不得离开琼华轩半步,连去逛个御花园都不成。”
这一年来裴嬿也被弘昌帝禁了足?裴嫊还真没想到,也难怪裴嬿会变成这副模样,任谁被关在这小小宫院中心里都不会好过。
“我当真不知,这一年来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姑母和妹妹还有堂姐的消息,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原来妹妹竟然也被禁了足,那这一年来,平日起居用度可还好?”
裴嬿见她关切之情不似作伪,面上神情终于不再那么冷硬,“毕竟有太后姑母在,食用器具上倒也无人刁难,姑母和堂姐也会命人送些东西过来,只不过美人的用度如何能同九嫔顺媛时比。”
“当日圣上不是已经责罚你了吗,怎么后来又禁了你的足?”难道弘昌帝当真是要把她们裴家的女子一个个都关起来不许互通消息不成?
似乎被触及了痛处,裴嬿把头扭到一边,就是不肯说。倒是一边立着的碧桃开口道:“还请两位贵人恕罪,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怪我们美人生气。原是去岁九月,我们美人正在御花园赏花,遇到了德妃娘娘,美人行了个礼就要告退。哪知德妃娘娘却非要说我们美人对她心怀不敬,冲撞了她,罚我们美人在园子里跪了两个时辰,美人几时受过这等罪,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便病了一场。哪知后来美人的病还没好,圣上却又下了一道口谕命美人平日无事不得出门,禁了美人的足,美人接连受此打击,这病便一直好不了,连除夕节宴都没能去成,直到开春才好了起来。”
裴嫊心知当时所谓的裴嬿冲撞德妃一事定然不像碧桃讲的这样简单,只是德妃已经罚过了裴嬿,圣上为何又要再补上一个禁足,圣上这样行事,难道当真只是为了给德妃出气?
就算他真是为了给德妃出气,可此刻为了哄得妹妹高兴,她也得把话颠倒了来说,“想来妹妹那场病,多半是因为圣上不但不体谅妹妹所受的委屈反而还加罪妹妹,伤了妹妹的心,这才会病了如此之久。”
裴嬿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虽然被贬到琼华轩后圣上一次也没再召见过她,但只要一想到那日弘昌帝对姐姐的责罚远重于她,对她从轻发落,她便以为圣上心中还是有她的。被德妃罚跪之后她本以为圣上多半会来看望安慰于她,哪知等来的却是申斥禁足的摧心一击。
“其实,我倒觉得圣上此举,也不全是对妹妹的责罚,毕竟妹妹若是不被禁足,那在宫里难免会再遇到德妃或者其他高位的妃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再被她们故意寻个错处,妹妹还不知要吃多少皮肉之苦。更何况,听方才妹妹所言,衣食用度并没有敢暗中克扣,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把妹妹关在这里,每逢佳节,宫中节宴还是许妹妹前去的,便是这回的端午赏赐,这不也特意遣了我来送给妹妹吗?”
裴嫊这番话说的极是巧妙,句句都没猜测弘昌帝的心思,只是举事实摆实例,但是听在裴嬿耳朵里却难免会觉得原来弘昌帝这些举动是另有深意,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再一想到方才自己想到的那点,心中更是欢畅,心头对裴嫊的妒意一消,脸色便舒展开来,笑盈盈地道:“多谢姐姐跑了这一趟,不但给我送来了圣上的赏赐,还解开了妹妹的一个心结。方才姐姐说圣上命人去找母亲要了那镇心安神丸的药方和药引,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约一月之前。”
裴嬿脸上笑意更盛,“我虽被禁足,但也和家中通过几次书信,正好前日才得了母亲的一封短信,可母亲信中却并未提起此事。哎呀,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让裴嫊心中大震的并不是弘昌帝对她的言而无信,而是为何当弘昌帝说会把药方和药引取来命周太医为她配药时,她竟然毫不怀疑,那么天真的就相信了。
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八品少使,又不是弘昌帝的什么人,只是供他折磨取乐的玩物而已,他又如何会当真在意自己的事,不嫌麻烦的去为自己找上卫国公府,再专门为自己配药?可是这一个月来,为什么自己就是信了呢?
“姐姐,你怎么了,可是真有哪里不舒服?”裴嬿见她脸色越发苍白难看,心中也有些担心起来。
碧桃也在一边道,“少使莫不是顶着个大太阳一路走过来,这会子有些中暑?”
裴嬿听了,便忙把那茶盏推到裴嫊面前,“姐姐多喝几口这凉茶吧,兴许便会觉得好些。”
裴嫊心神恍惚之下,呆呆地端起茶盏,一气儿将一碗凉茶全喝了下去,全然忘了这凉茶冰凉透心,乃是她饮食大忌的寒凉之物。
然而她忘了,她的身体却不会忘。到了晚上她便上吐下泄,可怜周太医大半夜的又被抓到了永安宫。
周太医一摸裴嫊的脉象就知道乃是食用了寒凉之物,也是裴嫊体质过于阴寒,本来常人夏日难耐酷暑,用些凉茶之类的反倒去火消暑,可到了她这里,却是催生疾病的祸源。
周太医对他的医术虽然有绝对的自信,奈何问诊时,裴嫊却矢口否认曾食用过寒凉之物,只说是夜里嫌热蹬了被子这才着了凉。她一口咬定,就是不松口,周太医虽然怀疑却也无可奈何,给她开了药方,又施了艾灸之术,第二天便再不曾吐泄过一回,橘泉方松了口气,却见她面颊赤红,触手一探,热的烫手,竟是又发起烧来了。
裴嫊这一病又病了三四天,一时热度退了下去,一时又再烧起来,每日昏昏沉沉,大半时间都在床上昏睡。
这晚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浑身热得难受,一把将薄被掀开,哪知那被子立刻又重新回到她身上,如此折腾了几次,她正觉得烦躁,额头上忽然贴上一物,只觉触感清凉,正觉得有些舒服时,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为何如此熟悉,裴嫊皱了皱鼻子,竟像是她常闻到的一种香似的,等等,这不是弘昌帝专用的龙涎香吗?自已怎么会闻到这种香,难道自已是在做梦不成?
裴嫊缓缓睁开眼睛,昏暗的烛光下只见一个人影正俯身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如暗夜中的宝石闪着动人的光采。
然而裴嫊却没有沉醉在这样的眼眸中,还不等她完全意识到面前这人是谁,她已经一把挥开那人抚在她额头的手,听到那人不悦的哼声,她才意识到她刚刚一脸嫌弃的挥开的是谁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偶是鼓足勇气才敢爬上来看大家的评论,看到阿九亲的留言:“故事就像人生生活情節,男歡女愛,宮斗戲,難免都會一些重複橋段,看個作者寫文用詞寫情節功力,除非很多用詞,很多橋段,都相同,不然說作者抄襲,這話有點過火”真的感动到好想哭,觉得有一种被人理解的满满的正能量。
还有其他留言的桃子亲,浅浅亲,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甚至小菜亲,虽然每次看完你的留言都要消化半天,但是你的留言也会给我以警醒,让我时时反思,看自己是不是有越过线的地方。一篇文下有支持的读者,也有持异议的读者,那么对作者来说才更能得到真正的成长,而且还可以锻炼偶的心理承受力,之前会坑文,就是心理承受力太差。最后,再次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