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泽贤淡笑摇了一下头,说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世常态,非人力能故意改之。”
“任大人看起来和六年前不太一样了!”罗云意笑着说道。
“是有些不同!”任泽贤承认自己的确发生了些许改变,“六年前我一心努力想做皇上身边的近臣、重臣,豪情壮志溢于言表,可现在我发现京官和地方官并没什么不同,反倒是地方官更能接近百姓。”
罗云意六年前也多少感觉到任泽贤在为官之道上的野心,这个人有心计有谋略也有手段,不过是性情耿直一些,如果他能像林洪文一样处事更为圆滑世故,那么出将入相或许并不是说说而已。
只是,现在的任泽贤作为巡察御史反而铁嘴直断、杀伐果决,想来现在的他在官场上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仕途之路估计也不会那么顺遂。
“任大人怎么会想着改变呢?”罗云意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并没有想着改变什么,包括我自己,是在永岭的那些日子老王爷对我的教导让我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自私,一直以来我总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当官,总想着做到高位才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可在老王爷的身上我发现,一个人如果真的为百姓着想,就不会在意自己的位置,七品也好,一品也罢,官位的高低从来不是为官之人做事的准则。我现在已经不在意做到哪品官,只希望能无愧于头上这顶官帽,哪怕再小的事情只要对百姓有利我也会去做。”任泽贤很少对外人说起这些“知心话”,但遇到罗云意,他却忍不住想要说出来,总觉得他说的话眼前的少女更能理解。
“任大人这话说得极好,云意虽为女子,也希望一身所学能够造福百姓,哪怕人力有限,我也会努力去做,这也是老祖宗教会我的!”在梁老王爷的身上,罗云意也学到了很多,这次跟着叶染修去浮州,她一定给梁老王爷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五姑娘高义任某一直都很佩服,这也是大禹朝百姓的福气。只是现在大禹朝百姓的日子依旧不好过,在京城便有史财主这样无恶不作的地主豪绅,其他地方不知有多少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大禹朝的田地都被这些人霸占了。”这几年来,任泽贤作为巡察御史太清楚大禹朝百姓的现状,尤其是百姓的田产都被一些权贵富户强取豪夺,百姓们有苦难言,即便是丰收年也填不饱肚子。
“大禹朝的田产分配的确是存在问题,如果皇上能够下定决心改革,将所有土地收归国有然后重新合理分配,对于圈地、占地等现象严加惩治,说不定情况会好一些!”罗云意说道。
“谈何容易!别说那些皇亲国戚、权贵世家会跳出来反对,就是一般的富户财主都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土地变成别人的,若是动了他们的田产,说不定连国体都要被撼动。”任泽贤很有远见之明,他很清楚现阶段有些人的土地田产是动不得的,哪怕这些人手里握着绝大部分的土地,就是让地都荒着,也不会拿来分给穷人。
“任大人说的是!”关于土地改革,罗云意觉得道路还很长,不过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一个国家贫富差距太大也是会出问题的。
“两位大人尝尝我们宝平村的山茶!”任泽贤和罗云意正坐在鲁老汉家中说着话,鲁老汉端着一壶热茶走了来,这是让小山子刚从山里挑的甘泉水煮出来的山茶。
所谓山茶就是当地人在山里发现的野茶树炒出来的茶叶泡的茶,山茶茶叶比较细小,味道略有苦涩,不过后味甘甜,因为比较常见倒是很受民间百姓欢迎,上等极品茶叶寻常人家喝不起,一般的自制山茶还是能拿来待客的。
“这茶比较清淡,不知五姑娘喜不喜欢!”任泽贤对于山茶并不陌生,不过他知道罗云意最喜欢喝梁老王爷那里的极品好茶玉美人,也不知这乡野粗茶能不能入得了她的嘴。
“味道不错!”罗云意轻抿一口笑道,这种没见过的山茶倒是可以把茶树移栽到金玉空间里去,想来唐老头和文真道长也会喜欢的。
“两位大人喜欢便好,我们这乡下没什么好东西,一点儿山茶还是有的!”鲁老汉此时也已经知道罗云意的身份,没想到罗云意不但是个姑娘还是司农司正四品的司农官,那些京城传说中的高产种子可都是眼前的这位姑娘种出来的,在他眼中,罗云意那就是农神转世,是他们百姓最应该敬重的人。
“老伯,这山茶树能不能给我两棵?我打算种在自己院子里!”罗云意笑着讨要道。
“大人想要多少咱们这山里都有,我这就让大郎他们给你去挖来!”宝平村离周围的山还是有段距离的,不过昨日罗云意将一辆马车给了自己的小儿子,现在出门就方便多了。
“不急,不急!”面对热情的鲁老汉,罗云意赶紧摆了一下手,然后指着他家院子里晾衣绳上的一些有着小绒毛竹签粗细一般的长线问道,“刚才看那位大嫂忙着晾晒这些长线,我怎么看着这线不是麻线呢?”
罗云意和任泽贤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鲁老汉的小儿媳从屋子里出来将一团有些绒绒的长线在绳子上扯开晾晒,这线很像是现代的毛线,但罗云意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而且这线应该比现代的毛线要硬,结实度不知道怎样。
“大人,这是兔麻线,是用兔毛和麻线纺成的长线,十里八乡只有咱们宝平村的女人会做这种兔麻线,这线织成布做成衣服又结实又暖和,就是粗糙了些,富贵人家是不用这些的。”鲁老汉笑着和罗云意解释道。
“那你们是用什么纺线的?”罗云意站起来摸了摸鲁老汉说的兔麻线,如果柔和度再高一些,这就是质量很不错的毛线呀!
“是用我们自制的手摇纺车!”鲁老汉让小儿媳将家里的纺车拿出来,罗云意一看是以前见过的非常简单的古式的手摇纺车。
“你们这些兔麻线是自己用还是会拿出去卖?”罗云意又问道。
“都是自家用的,拿到集市上也卖不了几文钱!”鲁老汉说道。
他们村的兔麻线是村里的女人们自己瞎捉摸出来的,为的是织成布冬季给家人做几件保暖些的衣服穿,麻线一般人家都有,但兔毛不好寻,所以兔麻线平时纺出来的也不多,有时自家都不够用,哪还会拿出去卖。
“老伯,这兔麻线能不能送给我一些,我想拿回去研究一下?”罗云意笑着说道。
鲁老汉也不懂罗云意口里的“研究”是啥意思,他让小儿媳把家里的兔麻线都给了罗云意,而罗云意也没客气,笑呵呵地收下了。
罗云意和任泽贤在宝平村被村民们款待之后就回来了,而一回到罗府,罗云意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不让人打扰她,到了第二天中午才精神百倍地出来。
“姑娘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罗云意从房间出来之后,冬至就发现她脸上带笑,嘴里哼着好听的小曲儿。
“是挺好的!”罗云意流里流气地抹了一把冬至的小脸,冬至先是脸色一僵,然后就红着脸低下了头,这新主子明明是个姑娘,怎么还干起了调戏丫鬟的事情,这突然的亲近倒让冬至有些不适应了。
“姑娘,咱们今天去哪儿?”吃过午饭,罗云意就带着谷雨出门了。
“去找人!”罗云意笑笑,带着谷雨在京城大街逛了起来,然后在一条长街的街尾走进了一家打铁铺子。
“姑娘,你要打什么铁器?”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见有客人上门,一边打着铁具,一边笑着问道。
“我不打铁器,你让人帮我做一件木工活!”罗云意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