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有岁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有多黑沉吓人,以至于向来不太怕他的寄安盯着他的脸,都莫名有些不安,忍不住抱紧了小被子,怯生生地喊他:
“你不过来睡觉吗?”
“”
祁有岁闻言,如梦初醒地放开了门把,恍惚地后退几步,微微侧过身,盯着寄安看了半晌,忽然冲他招了招手,瞳仁黑沉,语气听不清喜怒:
“你过来。”
寄安“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白嫩的指尖不安地攥紧了小被子。
他看着祁有岁,犹豫了片刻,半晌还是信任占了上风,听话地跳下床,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朝祁有岁跑来,边跑边伸出肉乎乎的双手,猛地抱住了祁有岁的小腿,扬起白皙干净的小脸,像是蕴着春天池水般清澈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祁有岁看,乖的不像话,奶声奶气道:
“怎么了?”
“”祁有岁蹲下身,摸了摸寄安的头发,低声问他:
“寄安,你妈妈什么时候来找你啊?”
“唔,我也不知道。”寄安苦恼地揪了揪头发,但口齿清晰,肯定道:
“但是妈妈会来的,我就在这里等妈妈。”
祁有岁顿了顿,没说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门缝离的祁轻筠和钟雪尽,忽然弯下腰,沉默地将寄安抱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寄安不知道祁有岁要做什么,但仍旧乖乖地抱着祁有岁的脖子,跟着祁有岁走出了医院门。
祁有岁这几天都有断断续续地在吃药,精神难得有些好,抱着寄安在医院里走了几圈,才往医院大门走去。
在经过花坛边上时,白日里见到的小女孩还没有走,坐在花坛外边看月亮,身边多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年妇人,看上去像她的奶奶。
祁有岁不认这爷孙俩,但也不妨碍他目不斜视地往医院外面走,目标直奔医院外面的警局,看上去是想将寄安放到警局后再离开。
寄安还不晓得祁有岁的真实意图,经过花坛边上时还礼貌地抬起手,和小女孩以及老妇人打招呼:
“姐姐好,奶奶好。”
“噢寄安,今天找到新朋友啦。”
借着夜色,老妇人并没有看清祁有岁的脸,自顾自笑开,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眉眼却带着一股温柔慈祥的气息:
“今天又一个人跑到医院来啦,很危险的哦。”
说完,老妇人还暗地里打量了一眼祁有岁,生怕对方是什么骗子或者拐卖犯,把寄安拐跑了。
“没关系,我等妈妈呀。”寄安满脸天真浪漫的稚气,咬着指尖,眼睛笑的和月牙儿似的:
“我快等到了哦。”
“”祁有岁闻言,不知为何,脚步倏然一顿,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看向这位老妇人,一边暗中打量一边礼貌询问:
“您好,你认识寄安?”
如果认识,那就好办了,可以托熟人把祁有岁带走。
祁有岁思忖着,浑然不知话音刚落,天上厚厚的云层忽然如同被风吹散的雾纱,悄然褪去,露出一轮明亮的月亮,如同泠泠的波光,瞬间照亮了他俊秀似潇竹的脸。
“认识的。”老妇人看见祁有岁的脸,下意识愣了一下,表情像是见了鬼般浮起些许错愕,许久,才慢半拍地回答道:
“六年前,这孩子被遗弃在我家小区旁的垃圾桶里,谁也不知道是谁将他丢在这里的,然后,他被一个好心的单身女人收养了。”
“这个女人原来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后来和一个很有名的富豪结婚,有了继子。富豪对非亲生的寄安特别嫌弃。所以,半年前,寄安又再一次被遗弃了,女人和富豪举家搬迁去了国外,寄安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有关现实的记忆也出现了很严重的错乱,常常觉得自己还没被人抛弃,所以也不肯再被人领养,有时候会从一旁的福利院悄悄溜出来,来医院里找妈妈。”
“”祁有岁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怀里滴溜溜转着大眼睛、表情无辜的近乎单纯的寄安,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紧,呼吸微滞:
“所以,他记忆里,那个口中的妈妈,其实就是那个女人?”
“这我也不太清楚。”
老妇人笑了笑,“实际上,那个单身女人收养寄安的时候还很年轻,所以女人只让寄安喊他姐姐,也没听寄安喊过谁爸爸妈妈,只是我们默认这么称呼罢了。”
“那女人结婚之后,还有个继子,继子身体不好,常常生病,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死的时候年纪就和你差不多大吧。”
老妇人比划了一下祁有岁的身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