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说:“你唱。”
“还是唱《送别》吧。”毛小葵轻轻哼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他们刚才弹唱的,就是这首《送别》。
顾襄慢慢抬起手,犹豫很久,掌心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
男生一样的刺猬头,刺得她有一点微乎其微的难过。
歌声渐渐消失了。
手臂边传来柔软的温度,有人弯下腰,稍作查看,然后转头,轻轻地对她说:“顾襄,你去外面走一走,喝杯咖啡,怎么样?”
顾襄对上他的双眼,隔着镜片,她看见了他眼中的话。
她点头,“好。”
高劲随后对护士说:“把毛小葵送进关怀室,联系她的亲属。”
她的父母一直在医院逗留,很快就冲了上来,家里其他亲戚也陆续来了几个。
关怀室大门紧闭,他们在与她道别。
人间的悲喜,一室的阻隔。
晚上九点二十八分,毛小葵离世。
***
高劲擦着镜片出来的时候,顾襄还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他把眼镜一戴,快步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处,问她:“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一直坐到现在?”
“没有。”顾襄摇头,看着对方。他似乎跟白天没什么不同,但能看出他很累。她说:“我回去过了。”
高劲问:“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顿了顿,顾襄说,“你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我不急。”
顾襄点头,又看向镜片底下,他的双眼。他眼神似乎格外专注。
“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跟你说点事。”顾襄道。
高劲依旧弯着腰,与她平视。他微笑:“好。”
***
依旧是那个楼梯间,黄色的大门一关,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高劲拧开水瓶,把刚买的水递给她,陪她坐在台阶上。
顾襄没喝。
这里清静,也没有灰尘,楼道灯昏暗,幽幽得照着贴在墙壁上的楼层数字。
她开口:“去年十月,我出了意外,醒来就发现自己失忆了,并且不能用肉眼分辨多位数。”
“不是数字,是多位数。我只是不能看,我还能计算。”她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