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被吓得退后了一步,手上扶住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像是窗棱。
她退后半步的动作庆复看在了眼里,他微微蹙眉,还是说:“只是我喜欢你而已,你不必回应我,也不必一定要喜欢我,甚至能讨厌我。”他看着云秀慌乱的眼神,“我其实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我知道我们之间隔了什么,只是……”只是我情不自禁。
云秀只是刚刚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到了,这会儿站稳了,就听见他说了很多,话很长,她就记住了讨厌:“不是,我并不讨厌你啊。”
他们两个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人,小时候互相之间见了不知道多少回,云秀嘲笑过庆复爬不上院子里的树,庆复被云秀气得练了一整天的武才消了气。
庆复也看见过云秀半夜坐在院墙上哭,还给她递了帕子。
他们见过彼此的难堪难过,也一起坐着看过墙外的人流涌动,他们本就是很亲密的朋友。
虽然现在庆复好像试图把这一段关系转变成另一种未知的关系,他仍旧是云秀除了家人以外最亲近的人。
庆复难免松了口气。他从前害怕自己说喜欢云秀她会讨厌自己,现在看来,好像结果还没差到他不能接受的地步——他承认自己有一点小心机,其实他并不能接受云秀讨厌自己,所以问她的时候特意把这句话加了进去,好来确定自己并没有被彻底讨厌。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暂时不要放在心上,我可以慢慢等你,等到你想透了为止。”他弯下腰看着云秀的眼睛,“可是你还有两三年就要出宫了,在你找到合适的人之前,能不能优先考虑一下我?”
说完,他不给云秀任何反应的机会,转身离开,留下云秀一个人被夜风吹得凌乱。
刚刚被庆复遮住的那一点夕阳的光慢慢洒进了船舱,暖黄色的,云秀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再看一眼脚下的影子,懊恼似的踩了踩船舱,扭头回去了。
云佩叫她:“你去哪儿了?春雨都找不见你,御膳房送来了鱼汤,船上夜里冷,喝一碗驱驱寒。”
云秀闷声坐下。
新鲜的鱼,汤色熬到发白,鱼肉煎过,肉还是完整的,里头放了颤巍巍的嫩豆腐,撒了一把小葱花,别的什么也没加,这是云秀最喜欢的炖鱼汤的方式。
可这会儿她多少有点提不起心思。
云佩给她盛了一碗汤,觑她脸色:“怎么了?”
云秀摇头,接过碗,喝了一大口,仰头露出笑:“真好喝。”
她笑了,云佩也就松了一口气,多半不是大事。妹妹如今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了,不愿意告诉姐姐也很正常。
心里头这么想着,也就懒得琢磨了,反倒提起胤禛和胤祚:“他们两个如今不在这条船上,多半今晚也不会过来了。”
云秀说未必呢:“我刚刚瞧见前头散了,这俩臭小子一天离不开额娘,等会肯定回来。”
几乎在她说完话没多久,胤禛和胤祚两个人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小尾巴胤禩。
云佩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碗鱼汤。
他们三个脸都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这会儿很兴奋。
胤禛先端碗喝了一口,紧跟着就拿起胤祚和胤禩手里的碗,细细地给他们把鱼刺挑干净了才递回去,然后才说:“皇阿玛说过了这一程就要到宿迁了,到了宿迁停下就能下船,到时候先到黄河堤坝去看一眼,还提到了姨姨呢!”
云秀问:“提到我什么了?”
胤禛说:“水泥呀,前几年黄河一直在决堤,皇阿玛去年就说了让往河里头填水泥。”
云秀这才恍惚地想起来还有这事儿,去年水泥造出来以后她就没怎么关心了,康熙全程接手,后头她也只是享受了一下水泥造出来的路。
这会儿猛不丁地提起来,她才想到了她们从京城一路到江南,中途还真的会路过黄河。
以康熙那个什么都要去看一看研究一下的性格,不去一趟黄河也不可能。
前头他不还带着太子登了泰山么。
唯一叫云秀意外的大概就是康熙点了她伴驾吧,用的理由是水泥是她造出来的,总得要去看一眼效用如何。
这回云佩她们这样的后妃就没法跟他们一道儿了,云秀想了想,还是准备跟着康熙一块儿出去看看,好歹散散心。
车架在宿迁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就往天妃闸去,结果还没出宿迁,就有许多的人前来“告状”,云秀那会儿已经在车架上头了,旁边都是跟着的侍卫,她微微掀了帘子去看,跪在地上的竟然有数百人。
胤禛、胤祚、胤禩都和她呆在一块儿,也瞧见了外头的人,就问:“姨姨,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多的冤屈吗?”
云秀看一眼,说:“天底下的冤屈多着呢。”
胤祚问:“那皇阿玛会处理这些人吗?咱们不是要去那什么天妃闸?皇阿玛要是呆在这里处理这些告状的人,咱们还能出去吗?”
云秀问胤禛:“你觉得呢?”
胤禛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处理吧,当地又不是没有衙门,刚刚姨姨掀帘子,我瞧见好些人穿得比京城里一些旗人还要好呢,这还怎么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