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实走进闺女房间,就见黄雀儿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攥着一只鞋底子,一手攥着针,却没有穿针引线。
看见他进来,黄雀儿惊慌道:“爹……爹来了。爹坐。”
黄老实便将黄鹂放下来,在罗汉床上坐了。
黄鹂脱了鞋爬上床去,挨在黄雀儿身边。
黄老实看看干净整齐的床榻,只觉屁股灼得慌。
他忙起身去圆桌边搬了个圆凳过来,放在床前,坐上去,这才安稳了,才压低声音对黄雀儿道:“雀儿,你大头伯伯他们是来向我提亲的,要把你许给夏生呢。”
黄雀儿小声道:“我……我听见了。”
黄老实忙问:“那你可能看上夏生?”
黄雀儿想要说“愿意”,愣是张不开口,低了头,对着手里的鞋底子,半天挤不出一个回答。
黄鹂急坏了——明明都说好了的,大姐还磨叽什么呢?
她用手捣捣黄雀儿,叫道:“大姐姐!”
黄雀儿红着脸看着小妹子,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又羞又慌,心下不住鼓起勇气,要告诉爹,说自己对这门亲是乐意的。
谁知老实爹没听见闺女的回答,以为不乐意,生怕委屈了她,急忙自己说道:“雀儿不乐意就算了。爹去跟你大头伯伯说。”
说完起身就要走。
黄雀儿一听急了,忙伸手拉住老实爹的胳膊,急促道:“别!爹,我……我乐意的。我……”
老实爹一听闺女说乐意,高兴起来,忙又坐下。
黄雀儿把最难说的都说出来了,心下便没了顾忌。
因又想起杜鹃临行的嘱托,把心意更坚定了些。
再看老实爹那副性子,自己要是不主动说清楚,说不定他会把这事办成什么样儿呢。小妹子黄鹂倒是聪明的很,可是太小。好多事都不懂,不能随机应变。
想来想去,只有指望她自己了。
她便往床沿边移坐了些,靠近老实爹,伸手将他头上一根短短的枯草捡下来——想是早上在牲口棚里沾上的——又帮他把衣领牵扯平整。
老实爹享受着闺女的伺候,十分幸福,低声道:“雀儿,你说,你乐意不?你怎们想,爹就怎么说。”
黄雀儿低声道:“爹。我刚才想过了。嫁给夏生也好。往后。我就在隔壁,爹和娘要是有什么事,马上就能回来帮忙。要是娘她们不在家,爹也不用做饭。我送一碗过来就成了。再有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事,我勤快些,把婆家的事干完了,谁还不许我帮娘家?夏生也不会的。说不定娘过一二年生了小弟弟,我也能帮着照应……”
她轻柔地说着,想得很长远。
老实爹只觉周身被一股温馨包围,暖洋洋的,那颗木讷呆板的心变得又柔又软,又有说不出的甜蜜和酸楚滋生漫延。以至于眼中潮湿起来。
他笨拙地抬手,想要摸摸闺女的脸。
然养了一个冬天,闺女的面颊不但白了,还又细又滑,他便不敢把自己那粗糙的大手摸上去。又缩回来,呵呵傻笑道:“好闺女!真是爹的好闺女!”
别瞧他老实,可有一句说一句。
不像冯氏,矜持的很,这样的话,是断不会跟闺女说的。除非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才会冒出一两句。比如杜鹃小时候就见过她这一面。
当下,黄鹂见爹和姐姐这样,也哄道:“爹,我长大了也不嫁人,就在家陪爹。我天天给爹做好吃的、做新衣裳,气死人家!哼,有儿子了不起么?”
她哄人不用本钱,又不计话的后果,因此张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