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楼有惊无险,心有余悸的回到了号舍,恰逢隔壁考生出来如厕,那考生见苏锦楼完好无损的回来,眼里的崇拜之意几乎化为实质。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本以为只有他想到用飞鸽求助之法,没想到这位仁兄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难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更让人佩服的是,此人被抓后还能摆脱嫌疑继续回来科考,牛!牛人!要不是有衙役在一边盯着,某定要拉着他促膝长谈,引为知己。
这个考生应该感谢他没有轻举妄动,不然促膝长谈可能会变成午夜凶杀案,苏锦楼莫名其妙的被一只眼瞎的鸽子坑了两次,一次差点污了卷面被计零分,一次差点被抓个现行取消科考资格。
若是这个时候鸽子的真正主人主动找上门,还与他交流“场外求助”的十八种方式,深感知音难求,相见恨晚,想来不论是谁都会忍不住把人揍成猪头吧。
索性有我们尽职的可爱衙役在号舍附近盯着,避免了一桩惨案的发生,真是可喜可贺。
县试考四场,每场为时一天一夜,早晨巳时一刻收卷,巳时三刻分发下一场答卷,考完四场后需等待五天,五天后公布上榜考生的名单。
如果上榜考生的数量较多,则由县令增设一场,在规定的名额内选出学问更为出众的学子。
这一点与中国古代的科举大不相同,中国古代的县试场次亦是四场或五场,但却是一天考一场,当天考完当天交卷,考生答完后可自行提前交卷然后离场,等到名次出来后再进行第二场,且若是第一场未被取中,第二场考试是不允许参加的。
而大庆朝的县试是一连考四天,考试期间不得踏出考场大门半步,吃喝拉撒睡觉休息均在考场内完成,四场考完后综合学子的所有成绩进行筛选,而批改试卷的地点就设立在考场内,当学子们进行第二场考试之时,阅卷官已经在紧锣密布的批改第一场的答卷了。
监考人和阅卷人并不相同,但两方人自县试开考以后都必须全天候的蹲在考场之中,直到两方人一起评断出县试高中的最终名单,才能离开考场。
这一点,是为了防止考官与阅卷人泄露考题或是与他人里外勾结帮助考生作弊,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县试的公平性。
可尽管严防死守,仍有考生钻了空子作弊,比如说最典型的“结朋”,两个考生同时进场,所持票浮也均是本人,可在答卷之际,二人交换籍贯信息,即甲考生写的是乙考生的姓名,乙考生将甲考生的姓名写在自己的答卷上。
但这种作弊手段有一个关键环节,就是要打通收卷小吏的关系,大庆朝的县试中不允许考生提前交卷,到点后由专门的小吏收卷,每收一份答卷都要查看答卷上所写的座位号是否与考生实际所坐的号舍一致。
所以,不论什么作弊方法都是有风险的,但高风险带来的是高收益,一旦作弊成功,就意味着从此踏上了青云路,故而每年都能抓到作弊的考生,作弊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
县试的号舍布置的十分简陋,左右两壁砌有砖墙,在离地一二尺之间又砌出上、下两道砖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层木板。
考试时,上层木板代替桌案,下层木板为坐凳,供考生坐着答题,休息时就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用来当睡觉的床,但号舍长度只有四尺,空间逼仄,人睡下去连腿都无法伸直。
号舍虽有门,屋顶却没有砌砖瓦,只用一块破木板搭着,风吹霜打日晒雨淋,屋顶的木板东破一个洞西裂一道口,无精打采的搭在那边,说不得什么时候能掉落下来砸到人。
号舍五年翻修一次,苏锦楼运道不佳正巧碰上第五年,也就是说明年参加县试的考生会住在崭新的号舍里,而今年这一届学子所呆的号舍是最破的。
幸好近来天公做美没有降雨,不然就凭那些形同虚设的木板,别说考试了,考生自个儿八成都会被淋成落汤鸡,少不得要去医馆走一遭。
为防摇摇欲坠的木板伤人,苏锦楼一早就将其取了下来,此时他裹着被子,仰面朝天,天空澄澈空明,繁星点点,思绪也不禁飘远。
不知苏老爹有没有偷酒喝,要是忍不住腹中的馋虫喝了酒,被刘氏逮住了肯定又是一顿好骂,也不晓得苏老爹能不能经得住刘氏的河东狮吼。
还有苏大郎和苏二郎,他们俩肯定整日里都往田里跑,今年少了苏老爹这个劳动力,估计大嫂林氏和二嫂王氏都得去田里搭把手。
苏琅那孩子一向孝顺懂事,看见爹娘辛苦,肯定无心玩耍,八成会嘘寒问暖,帮大哥大嫂端茶递水捏肩捶背。
苏珀这孩子玩心重,但一向以苏琅马首是瞻,有苏琅带头做榜样,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闯祸捣乱,挨二嫂的板子了。
至于苏环,这娃娃鬼精鬼精的,估摸着会拉周荣一起上山,下套子逮野鸡,爬到树上摸鸟蛋,到河边钓鱼摸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为家里增加伙食。
大丫最近的绣活做的越来越精致了,估计会绣一两块帕子拿到镇上的绣坊请人掌掌眼,二丫针线活不如大丫,但打络子却是一把好手,三丫还小,估计会跟着亲姐姐学看绣图。
不知不觉,苏锦楼对于老苏家的人和事如数家珍,再也不是当初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甚至,如今在与河西村相隔千里的宜章县,在这蜗舍荆扉的号舍里,他思念着老苏家的人,牵挂着这一世的至亲。
或许,此时此刻,他才是大庆朝的苏锦楼,才是老苏家引以为傲的苏三郎。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