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看着从破败的窗纸窟窿中洒进来的晨光,听着外面大人喊小孩叫的热闹声音,叹口气,想自己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季和本来是个现代人,为了救人死了,等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和他同名同姓的青年季和。
连同这个身体一同被接收的还有这个古代青年季和的记忆,虽然只是零星的片断,可也够他不穿帮的。
想着原主季和的处境,季和摇摇头,挺同情他。
季家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农户人家,大家长叫季大财,娶妻冯氏,两人生了三儿一女,季和就是那个小儿子,按理说小儿子都是得宠的,可是季和却是这个家里的一根草,别说疼爱,一视同仁的待遇都没享受到,要是被忽视也不算什么,可他从小到大过的日子堪比落到凶狠后娘手里的小白菜儿。
从小到大,哥哥妹妹吃爹娘嘴里省下来的好吃的,他喝没几粒米的稀汤,哥哥妹妹穿新衣,他破衣烂鞋。哥哥妹妹被父母抱着哄着他被打着骂着,亲爹不管亲娘不爱,哥哥欺负妹妹挤兑,比一些捡来的孩子还不如。
同样是爹娘的孩子,身为幺儿从刚生下来就受到这样的对待也不是无缘无故,原因很简单,就是冯氏生季和的时候难产,差点让冯氏没命,冯氏怪他是个讨债鬼,对他就不好,还总是在季大财耳边吹风,再加上生完季和后就碰上一场大旱,粮食减产,他和人抢水时只是摔了一跤就断了腿,也觉得这儿子命不好,对季和也冷淡下来,虽然不像冯氏那样打打骂骂,可也不给好脸。
孩子最懂大人的脸色,爹娘不喜欢季和,他的哥哥妹妹也就跟着不喜欢。
季和长在这样的家里,从小就养成了懦弱性子,再加上吃的不好,生病也不给及时请郎中,非要看他扛不住了才给请郎中,十几年下来身子骨也不行,个子不高还瘦,腊黄的脸,头发干枯,走路总弯着腰低着头,看着就蔫。
一个不爱说话又长的不好的人并不招人喜欢,可也能让人同情,只是季和得到的同情都很少。
季大财要面子,冯氏也不想为了一个她讨厌的儿子就把自家的名声毁了,怕影响大儿二儿小女儿的婚事,她就总是说季和的坏话,说季和蔫坏,说他是不吭声的白眼狼,说他刚生就害爹娘、大了还让人不省心总是惹事生病败家业,把自己一家说的很可怜。
谎话说多了也会被人觉得是真话,这些话说了十几年,再加上季家另三个孩子怂恿村里别的孩子一起说季和不好,把他们做的坏事扣到季和的头上,季和再不会解释,结果可想而知啊。
这次季和掉到水里,春天的河水还有些冷,半夜就发起高烧,季家人这才给请了郎中,不过再醒过来的就不再是原主了。
季和叹口气,他早就摸到自己头上有个大包,疼的很,还恶心想吐,就算里面没血块也是脑震荡,再加上高烧,这才让原主魂归西天,换了自己得了这个身体。还好他有自己的办法,这才没因为伤病刚活过来又死过去。
对于这又一次的生命,季和很珍惜,哪怕处境不佳,他也不在意,自己现在没缺胳膊没少腿,能养活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算什么?就算现在是他的爹娘,可到底没什么感情,他上辈子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也不缺父母爱。
咚地一声,有个东西砸破了残破窗纸上好的一块,飞进了屋里,正好砸在桌子上那个破碗上,一起掉到地上,碗碎成几片,再向前一点就砸到床上。那是一个土块儿,打破窗纸又打破一只碗再摔到地上也只摔成两三块,没摔成碎渣,就能看出原本有多硬实,这要砸到脸上身上可得多疼?
季和眉头皱了下,不用猜就知道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干的,记忆里原主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地位,不但爹娘兄妹不当他是亲人,就连小小年纪的侄子侄女也敢欺负他,那么小的孩子从爷奶父母那里继承了蔑视欺侮季和这个长辈的习惯,以欺负他为乐,还会在村子里的人面前装哭,说季和欺负他们,为季和的坏名声再添一笔。
季和喜欢孩子,可他喜欢善良的孩子,不喜欢恶毒的孩子,这几个侄子侄女根本没办法让他喜欢。想到刚醒来时那几个孩子大声地说着他怎么还不死,说他死了家里就可以省下许多粮食的话,季和对他们就更厌恶。
“大哥,你扔的也太不准了,没听到那个扫把星叫唤,肯定没打到他!”一个娇娇脆脆的声音说着让人讨厌的话,一点儿也没压低音量,好像丝毫不怕别人听到。
季和听出来这是大侄女小玉的声音,想果然是自己那个好侄子做的好事!
季瑞山,家里人唤做大山的男孩,也就是季家唯一的大孙子哼道:“没打到再打啊!你们再去给我找几个土坷垃,我肯定能打到他,打不到吓吓他也把他吓死!”
另一个软软的声音欢喜地叫道:“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找!二姐,你和我一起去!”
“我才不去,怪脏的,我才洗完手,要去你自己去。”
“二姐你手洗的再干净也不如我大姐白净,就得勤快些!奶奶可说了,姑娘家模样差点儿没事,身板结实干活勤快也能嫁个好人家,你得听奶奶的话。快和我一起去捡,嫌土块不干净你捡石头就行了嘛!”
“季小香!你个小蹄子说谁长的差呢!”被叫二姐的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长的可很好看,除了不如季小玉白净,她哪都比季小玉强。
两个小姑娘吵起来,季小玉连忙在旁边劝架,季瑞山皱个眉头看着她们,想女娃娃就是多事,他自己四处寻摸着石子土块,想再扔上几回。
季和在屋里听着嘴角扯起一丝嘲笑,想季家真是一窝子极品,也是,上梁不正下梁肯定歪,原主是被欺压着才没变成这样,可也死了,现在换成他,他可不惯着他们。
院里的孩子只吵了几句就被大人给拦住了,先出声的是季家二儿媳妇金翠娘,她拉过自己的女儿季小诗就开始小诗长小诗短,好像自己女儿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可还表现出自己为了一家子和睦愿意忍让吃亏的模样。
这就是所谓的白莲花吧?季和听着金翠娘说话,想到自己无意中听女生聊天时说起过的词,立刻对上号了。
季小诗见奶奶出来了,委屈地站在金翠娘身边,对冯氏说:“奶奶,都是我不好,小香说我又丑又黑,我不该为了她说这个话生气,我以后一定忍着。”说完就低下头抹眼泪,这是她娘教的,她都用习惯了。
季小香皱着小眉头说:“我可没说你又黑又丑,你胡说!”
“好了!都不要吵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还没吃饭就这么有劲头,要不都别吃早上饭得了!全出去挖菜割草!”冯氏一摆手说道,她才懒的理会小辈的这点鸡毛蒜皮的争吵,尤其还是孙女间的争吵,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大孙子,板着的脸上露出笑容,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说嗔道:“大山,这都要吃饭了,你手怎么这么脏?你这手可是要拿笔杆子的手,以后少摸那些土啊石啊的,得多拿书和笔,以后给咱们季家挣回金银来,这才对!”
大山点点头说:“奶奶,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不当大官也要当大商人,到时候让你穿金戴银。”
“好!真是奶奶的好孙子!快去洗手吃饭,吃完饭快去学堂,可别迟了。”冯氏慈爱地说,越看这大孙子越喜爱。
大儿媳妇周桂花在厨房做饭,早就听到动静,不过见婆婆出去她就没出去,趁婆婆眉开眼笑的时候立刻招呼自己两个闺女帮着端饭菜。小香小玉连忙趁机溜了,把小诗气的直噘嘴,被金翠娘轻轻掐了一下,可还是不服气,想奶奶太偏心,明明自己受委屈了。
小诗有气没处撒,就对冯氏说:“奶奶,刚才小叔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不会是把碗打了吧?生病了也不歇着,一个碗可也得一个大钱呢!”
“这个手闲的讨债鬼!把碗打碎了渴死算了!”冯氏骂道,冲着季和住的屋子又是一顿斥责,然后转身回屋去了。
季和听着无声地哼了一声,他就不信冯氏不知道几个孩子向他屋里扔石子的事,他能听到几个孩子的话,冯氏又怎么会听不到?想着也知道这碗碎了和扔东西有关,可她就是装不知道,连进来一下都懒的,这娘当的比后娘还不如。
过了一会儿季家的人又是一阵喧哗,季大财带着两个儿子儿媳妇去地里了,几个孩子也没了声音,估计上学堂的上学堂,干活的干活去了。
季和想看来自己的早饭又给免了,昨天晚上他就吃了半块粗面饼半碗野菜汤,昨天中午更是只喝了一碗没几粒米的稀粥,早就消化完了。要是换成原主估计饿的肚子咕咕叫,还好他还有自己的秘密宝贝,才没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