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明心思一多,一句话没有接上来,立即就被桑淳元抓住了话柄“看样子,萧千户也是知错了。既然知错了,那本官就不严加处罚了,只是向朝廷申报罚俸半年,以示惩处而已。据我所知,萧千户并不靠这几个俸禄银子过活,罚俸半年,不过是九牛少了一毛而已,也好在百官、百姓面前说得过去了。”
桑淳元这话说的还真是没有错。
因大齐太祖起于寒微,因此对官员的待遇规定得十分严苛——一个七品官,一年的收入,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大抵是两三户中的人家一年的支出。
这个收入看似不小了,但既然是当官的,那平时的开销也大,就这点银子还不够自己的穷亲戚打秋分的呢!
因此久而久之,官员的俸禄银子也就是个摆设而已,朝廷上下就没有几个当官为宦的,是靠着朝廷的这点俸禄过活的。
萧文明也是一样。
原本靠着朝廷这些时有时无的俸禄和军饷,他和姐姐萧文秀,以及临海屯的老少爷们们,就连西北风都快喝不起了。
迫于无奈,萧文明只能另找赚钱的法门,然而他这么一找居然是门户洞开。
先是刊印、售卖图书,后来又是开埠通商,一个月赚的银子最少的也得有五六千两,多的时候能达到上万人之巨。
有这么多银子入袋,对于朝廷发下来的几十两银子一年的俸禄,萧文明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别说是罚一年,就是罚个十年二十年,罚到萧文明死了,这点银子也不够他看的!
但是对于同桑淳元这样的人对阵,是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的,更是不能落半点下风。
就好像一位高明的棋手,每下一步棋,往往都能考虑到之后的十几步二十步,天知道张淳元这简简单单的“罚俸半年”,不知后头又会留下多少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后招呢!
萧文明正想着如何挽回,这时却听温伯明说道“桑大人怕是弄错了吧!我这位萧兄可并不是来暖香阁里寻欢作乐的,是我这两天偶感风寒、起居不便,才特意派人请他过来接我来的,还请萧大人明鉴。”
桑淳元眉头一皱“你这样说法有何凭据?”
温伯明坦然回答“不用凭据,总宪大人不是亲眼所见吗?萧兄既没有请暖香阁内的姑娘相陪,又没有点什么酒菜,身边还陪着董大小姐,怎么可能是来玩乐的?”
姑娘,萧文明当然是不可能会叫的;
酒菜呢,确实是随意点了一些。
只不过暖香阁厨子上菜的进程,被桑忠昌这么一闹,便也打断了,让萧文明的桌子上空空荡荡的,干净得好像一面镜子。
因此温伯明的话,属实是无懈可击。
桑淳元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却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跟本官说话!”
桑淳元摆起江南道主管的架子来,却并不能吓到温伯明。
只见这位江南名士,十分潇洒地拱手作揖,自我介绍道“在下温伯明,一介寒生而已。总宪大人自然是不会认识我的。”
桑淳元怎么可能不认识温伯明呢?
温伯明的诗词书画、聪明才智,可谓是遐迩闻名,作为从苏州知府任上升官上来的桑淳元,他要是不认识温伯明,反倒是咄咄怪事了。
更何况,温伯明的老爹还曾当过户部侍郎,在苏州府也算是位极有名的人物了,每到逢年过节或是生日寿诞的时候,桑淳元往往要派出专人或者亲自走一趟,去向温伯明的老爹贺礼。
在此过程中,桑淳元似乎还同温伯明有过几面之缘。
因此知道温伯明底细的桑淳元立即反口说道“哦?原来你就是半松先生温伯明啊!久仰久仰。不过据我所知,你也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人,怎么也不知检点,跑到这暖香阁来做事?还说自己受了风寒,可见你在此处居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寻常才子寻花问柳、卖弄文采,本官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像你这样嫖宿娼妓,实在是有辱风化,本官岂能轻易放过?”
桑淳元的这几句话,已经属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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