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吓人了。”
“咱妈比奶都吓人啊!”
“奶才不吓人,奶才不管扁头哥考成啥样儿,奶最好了!”
“对对,奶最好了,妈太吓人了,扁头哥老可怜老可怜了。”
再多的同情也没法拯救扁头,倒是没两天,村里出了个大事儿。因为宋卫民不爱说话,袁弟来不想跟京市那边的人说话,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传话任务就交到了扁头手里。
等传到京市那边时,又已经过去了两天,喜宝的寒假已然告罄,即将准备回归学校。
她挺高兴的,一方面是在学校里能肆意的看书,另一方面则是终于不用被毛头压着看电视剧了。
毛头那天跑回强子那块,蹭了饭也蹭了半张铺,第二天就又回来了,天天拉着喜宝一道儿看电视,结果就这样,赵红英还觉得挺好的,反正她现在瞧着喜宝看书就浑身不得劲儿,毕竟她不想承认喜宝脑子缺根筋儿,那就只能把锅甩到书上头去了。
扁头来电话说事儿的时候,恰逢喜宝开学前一天,要收拾的东西倒是不算多,大件的东西她压根就没往家里搬,而是都留在了京大附近的小院里头,小件的就收拾了两个小包,赵红英正打算物尽其用,让毛头明天帮忙拎着东西,顺便把喜宝送回去。
喜宝的两个小包已经收拾好了,也跟毛头商量了,说明个儿七点起床,吃过早饭再出门。至于毛头,他也得回学校,呃,回学校去请假。
鉴于毛头一贯主意大,家里人都懒得管他了,爱咋咋地,反正就他这德行,也吃不了什么亏。
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呢,扁头打了电话来,喜宝接了,转头就给了老宋头,不过没说两句话,老宋头就叫了赵红英。之后,所有人就看着赵红英脸色越来越凝重,纷纷住了嘴,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她挂掉电话说正事儿。
趁着那头还在说,毛头悄悄的凑过来跟喜宝咬耳朵:“肯定是三婶又搞事了!”
喜宝却不以为然:“家里现在啥都有,年前我跟奶给乡下寄东西,特地往包裹里放了三大罐的麦乳精。”
麦乳精是袁弟来的最爱,当然关键不在于她到底爱不爱,而是全家上下都觉得她最爱的是麦乳精,就像爱哭的孩子给糖就不哭了,喜宝明显就是认为只要给袁弟来寄了麦乳精,她就能安分着不搞事了。
毛头表示无话可说。
等赵红英挂了电话,神情凝重的说了事儿,大家才知道,这回真的不关袁弟来的事儿,甚至跟三房一家子都没太大关系。
赵红霞的小儿子一家前两年搬到县城里去了,他们家也算是村里比较有本事的,俩口子在县城里摆了个早饭摊子,卖些豆浆油条烧饼啥的,发不了大财,倒是也赚了几个辛苦钱。俩口子的年岁跟宋卫军相仿,膝下有俩儿子一闺女,孩子都挺争气的,俩儿子都已经上班了,唯一的闺女现在念高中。这回出事的是他们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儿。
“这不是前几年就说啥计划生育吗?京市这边是不用说了,天子脚下,哪个敢瞎折腾事儿啊?倒是老家那边,一贯都只是说说的,没见人较真,谁能想到呢?”
以前是没人较真,再说了,别扯首都京市了,单说老家那头,县城和乡下村里就是两个世界了。京市这边,早在八二年就已经号召大家响应计划生育政策了,之后几年更是严格到不行,干脆利索的就是一刀切。那些想要第二个孩子的家庭,东躲西藏也就罢了,哪怕生下来了,那也上不了户口,甚至有些交了罚金勉强上了户口,回头爹妈的工作就给撸了,一家人集体抓瞎。
可那毕竟是城里,乡下真没那么讲究,而且地方不同,政策实施的情况也截然不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宋家这边正好没人摊上这些事儿,唯一一个春丽那也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人家就没想再生。
没碰上,没摊到,就以为没那么夸张。
谁曾想到,赵红霞的孙子就摊上了呢?头一胎生了闺女,第二胎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让居委会逼着去打胎,谁舍得啊?当然是左躲右藏的,拼着生下来再罚钱,也不能就这么被逼着流产。一开始还行,孕妇回了自个儿娘家,又因为还未显怀瞧着不明显,可没两个月,就被街坊察觉了,偏巧这人跟她家有些矛盾,一个举报,把孕妇本人吓得跑回了自个儿家,又被家里人连夜送走,想叫她去村里躲躲。
“就今年的事儿,说要一刀切,不准生,怀了也要打掉,哪怕过两天就要临盆了,也要一针下去直接弄掉。”赵红英也是纳了闷了,早先没听说这么严格,哪怕京市这边好像也没听说有这码事儿。
“那咋办?”老宋头忍不住问道。
“先藏着呗,还能咋办?因为那人进村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扁头,又是扁头给送过去的,就特地过来说一声,让别出去乱说,万一人家问起来,就说不知道。”赵红英也很是唏嘘,就算她没有多子多福的执念,这孩子都怀上了,咋非要给打掉呢?多造孽不是?
计划计划,啥都要计划着来,吃喝用度也就算了,多一口少一口不算啥,生孩子也计划?今个儿是人太多了,想生不让生,那明个儿要是人太多了,干脆再逼着那些不想生的接着生?瞎扯淡。
可政策是这样,赵红英能咋样?
“知晓这事儿就成了,我跟扁头说了,让他听红霞的,到底是亲戚,能护着就护着吧。生孩子呀,又不是杀人放火,偏帮咋了?”
喜宝和毛头面面相觑,最终果断的闪人。这事儿他俩帮不上忙,还是闭嘴吧。
事儿说过也就算了,隔着大老远的,哪怕赵红英想关心一下堂妹兼弟媳妇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转念一想,起码赵红霞曾孙子、曾孙女都好几个了,而她呢?除了好几年都不跟家里联系的春丽有个儿子外,其他的孙辈儿哟,真的是个顶个的不争气!
尤其是强子和大伟!
强子和大伟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为接到了老家的这个电话,赵红英直接狂化,坚决认为是他俩起了个坏头,给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做了最恶劣的榜样。强子还成,他现在还在南方海市呢,最惨的是大伟,等喜宝回学校后,他被赵红英连着堵了好几次门,最终不得不举手投降,表示一定会拿出做事业的认真态度去找对象的。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这会儿,夜幕已经降临,叨叨了说了一番话后,一家子也就散了,毕竟明个儿俩孩子还要回学校。
及至第二天早上,起床洗漱后,又吃了早饭,喜宝别过了她爷奶,空着两只手跟在拎着大包小包的毛头身后,高兴的出了门。
已经是正月十六了,昨个儿的汤圆味儿仿佛还在嘴里回荡,不过外头却还是充满了年味儿。等转过车,到了小院前的胡同口时,他俩还看到有不少人家都在院门外头贴着对联、福字,以及地上七零八落的一些鞭炮纸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