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进房后,江伯母把明蓝叫进了书房里。
明蓝内心平静,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风暴。
江伯母坐到沙发上,神情淡漠地伸出手,指指另一张单人椅,做了一个往下按的动作,示意她坐下来。
明蓝照做了。她的视线始终望着对面的江伯母,并无躲闪。
“阿淮来越南后,这里的气候和环境还适应吗?他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出过状况?”
“还好,”她略想了想,决定不让江淮的母亲多担心,便有些报喜不报忧。“尤其是最近这阵,心情也比以前开朗多了呢。”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江伯母勃然大怒道:“你能说出这种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在撒谎骗我,二是你根本就是个诸事不管的死人!我早就问过莲姐,阿淮曾经多次发生过严重的痉挛是不是?你是怎么照顾他的?是你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还是你光顾着自己玩乐、对此根本不知情?”
明蓝说:“伯母,我承认我做得有不够的地方,江淮是曾经痉挛过,可那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了,那段时间他忙着酒店开业的事,太疲劳了,所以才会……”
“那么你知道江淮最近一次痉挛是什么时候吗?是四天前而已。那时酒店已经开业了吧?他痉挛发作的时候,你人在哪里?是在那个叫什么庆的人那里快活吗?”
四天前!明蓝惊痛地睁大了眼睛。那个时候,他的确和南庆在一起练琴,显然,江淮拜托莲姐和黎叔联合起来向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体不适,如今回忆起来,那天她回到家里,他看上去确实有些虚弱。她竟然如此粗心地忽略了种种迹象,一门心思只顾着和南庆练琴加闲聊。想到这些,她顿时在江伯母凌厉的进攻下理亏地败退下来,低下头,一副任由对方宰割的姿态。
“你以为我雇你是来江家做吉他演奏家的吗?说好听点,你是个护士,说难听点,你在我心里连个佣人都比你高贵!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你最好给我记住,谁是你的债主!”
她惨笑道:“江伯母,你说的,我一日不敢忘。”
“那是最好。”江伯母昂起尖尖的下巴,“你不要以为阿淮娶了妻子,你也就此解脱了。老实讲,我也想过要你嫁给我的儿子,可你猜怎么着?阿淮看不上你这个贱种的女人。啧啧,老天爷都不肯便宜你。你注定一辈子是个无名无分只配给我儿子端茶递水、伺候屎尿的下人!”
蓦然,明蓝抬起头道:“我早就答应过您,永远做江淮的护士,伺候他一辈子。您说得不错,他是我的债主,我是欠了他的。可是,伯母,我并不下贱,我也从来不觉得,照顾江淮的工作是什么下人的工作,我把它视作是我应当做也愿意做的事,一件可以做一生都不厌倦的事。”
“你不需要一辈子做我的护士。”正当此际,江淮出现在书房门口。
“阿淮!”江伯母从沙发上跳起来,“你怎么跟来了。”
“妈,我就知道你会找明蓝谈。”江淮驱动轮椅向前,“你大老远过来,是为了庆祝我的生日还是为了找人撒一口气?何苦像这样气急败坏咄咄逼人?如果明蓝要走,你以为我们真能拦得住?你不过就是吃准了她的性子,才处处逼她!我们江家是缺钱吗?请不起别的护士?你非要拉着简明蓝做什么?”
“你不要跟我提那个‘简’字!”江伯母咆哮道,“知道我为什么从来只叫她的名字而不带姓氏么?因为那个姓带着血,我们江家人的血!那个字是要受诅咒的!”
“好,妈,你既然那么看不得她、听不得她、也容不得她,我们马上解雇她好不好?”江淮高声道。
明蓝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半是身体支持不住半是求饶地扑倒在他的轮椅前,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拼命冲他摇头,眼泪成串地滚落:“不要,江淮!不要!”
江淮闭上眼睛,右手虚虚地扶了她一把:“明蓝,我们之间如果存在债务,也一笔勾销了好吗?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感到好一点?是的,我不恨你了,我也不再需要你这个护士了。我们停止彼此消磨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你离开江家。你不用不放心我,我有时薇,也有佣人照顾。而且江家很有钱,即便我还需要一个特别护士,也不难请到人,对不对?”
明蓝只觉得心里有根廊柱卡擦一声断了,她抽泣道:“江淮,十二年了,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特别护士吗?一个可以一句话就随意解雇的护士?”
江淮硬着口吻点头道:“对。”
“哈哈!”她哑声笑了两下,倏地站起身,拢了拢头发,仰起脸道,“不用你解雇,我自动辞职!”
“你去哪里?”眼见她已经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江淮转过轮椅,声音中透露不安。
她带着刻意挤出来的骄傲神情盯住他两秒,似笑非笑地说:“某人说过,我在越南不只有江家别墅这一个地方可去,起码那个人,不会只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雇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