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视觉享受,能改变人的味蕾一般。
其实,也未必不能。
桌上的荔枝汽水忽然迸开小小一声,应当是气泡炸裂,童然回神,端起来喝了一口,入口却觉得没有那年苏州街头的白桃口味好喝。
品牌越做越新,怎么会没有以前的老款好喝,只不过是她的回忆为白桃增色了而已。
味道,色彩,光线,所谓记忆,本身就是由这些具象化的东西构成。
她咬开年糕福袋,汁水溢满口腔,将她从虚无缥缈的胡思乱想中拉回实地。
门外,路子霖已经抽完了一支烟,没有回头看她,拾级而下,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中。
眼看着他拉开车门上车,童然垂眸,用长柄木叉有一下没一下搅拌着打包盒里剩余的汤汤水水。
片刻,她把垃圾都丢进垃圾桶里,拿起那罐荔枝气泡水向外走去。
路子霖的车没走,漆黑的窗户紧闭,因此童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注视着她。
她脚上还踩着高跟鞋,在模糊的车水马龙声音中,格外清晰,一下一下,敲击在地面。
童然走到他副驾驶的窗前,抬手敲了敲窗户。
在她动作的同时,车窗缓缓而下。
路子霖坐在昏暗的车内,车内还余淡淡的烟草气息。
童然的视线落进那一方朦胧的空间,轻声问:“我喝酒了,不能开车,方便送我一程吗?”
此言一出,霎时风声寂静。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一米左右的距离,却仿佛能听见他腕间手表指针走动的细微低声。
良久,好像也没有很久,路子霖出声,声音有些哑:“上来吧。”
他倾身过来,帮她拉开了车门。
童然拢了拢衣服,弯腰坐上去。
车内没开暖气,有些冷,真皮质地的座椅触及到皮肤微凉,路子霖身上残余的烟草气差不多已经消散完,他关上了窗户,按开暖气。
他知道她家的地址,没问,直接开出去。
车内寂静氛围仿佛涨潮的海水,涌上沙面。
童然率先出声打破寂静:“那天,谢谢你。”
这一句谢谢,实在隔得太晚了些。
路子霖安静开车:“不客气。”
“你没受伤吧。”
“没有。”他回答得很简略。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西北,为什么会那么及时地赶来。好像也不必问不是吗?
童然往椅子里陷了陷,窗外的灯牌和树木流线般滑过,仿佛坠落人间的流星银河。
她突然又想起那部电影,周迅的声音沙哑悲哀,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问摄影师,如果我失踪了,你会像马达找美美那样来找我吗?
摄影师没有去。
可是,路子霖找到了她。
童然闭上眼,胸腔说不上来的窒息。
遇到红灯,车停下来,童然睁开眼,定了定神,拿过一旁的荔枝气泡水喝一口。
许是因为开罐的时间太久,已经没什么气留存,荔枝香气也寥寥无几,喝入口中只像带一点甜味的糖水。
她稍微偏一偏头,能从后视镜中看到路子霖。
随着车速,灯光在他脸上半明半昧,忽闪的像什么影子在棱角分明的五官上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