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眯了眯眼睛,对江游说,“是你暗中去调查江震然后给警方消息了吧?”
“嗯,江震那些藏在国外的财产,那些小心思,瞒不过我这个亲儿子。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是最有资格给他最后一击的人。”
江游也没有藏着掖着,干脆直起身子,走到了温柔面前。“我来最后见你一面。”
江游说,“看看你。”
温柔深深看了他一眼。江游有一张很好看的脸,白皙,又漂亮。他高大,强壮,美丽,威仪。又不近人情。像是一头,被遗留下来残存于世的,名为神迹的野兽。温柔说,“然后呢?”
江游笑了,惊心动魄,“然后去自首。”
温柔的睫毛颤了颤。“我杀了不少人。”
江游的口气那么平静,好像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跟温柔交流了。“都是该死的人。”
江游补了一句,“当初天台上抢过你的枪,是我故意的。江寒和宋欢都没死,温柔,他们接下来都要用来被审判和赎罪,一辈子得不到解脱了。”
原来当初,最后关头是江游阻止了温柔,抢走了她的枪。“你不该抢走的。”
温柔想起来依然情绪翻涌。“我不想你成为杀人犯,哪怕杀的是该死的人。”
江游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我就不一样了,我早就杀过了。所以我可以。但我依然射歪了子弹,因为我不想他们死太快,这对他们来说是解脱。”
活着,背负着,不停地被煎熬着偿还,才是惩罚。江游低头,直视温柔那双动人的双眸,他觉得,死在她眼里足矣。“我不害怕成为杀人犯。”
“一样。”
江游抓着温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你早就把我的心杀死了,温柔。它现在属于你了。”
温柔没说话,江游也没说话。很久以后,江游松开手,对着温柔说,“拜拜。”
温柔看着他离去的背,心口像是有狂风暴雨压过。曾经爱过的人,我该拿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你。她说,“你说你早就杀过人,是什么意思——”“我害了所有害过你的人。”
江游没回头,“总有人问我,过去伤害过你要如何偿还。毁掉所有害过你的人,然后自毁。我想,温柔,这就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偿还。”
江游的脚步没停,外面的警方也依然在等候。门打开,他无畏地举起双手。“我把他们都解决完了,温柔,该付出代价。”
男人闭上眼睛,咧嘴笑了,“最后一个害过你的人,只剩下我了。”
温柔震惊,原来情绪过于激动的时候,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女人站起来,想要追出去问个清楚,却被警方拦住。金属的镣铐将江游的一切都锁住,除了爱。这场双方爱恨的驯服里,江游没和温柔说过一句我爱你。他不说。他也不会说。把所有害过你的人毁掉后自毁。温柔,这是我最大的偿还。我们依然还是敌人,依然无法平等,依然,你还能够心安理得地恨我。江游被抓的那一天,镁光灯闪烁没停过,弑母,害父,最后还要灭了兄长,把整个家族拖下水,坏事做绝,这就是江游。该死的江游。网民发表评论排山倒海涌来,江游的全部行为被曝光,钉在了十字架上,是非功过任人评说。“好恐怖的男人,真该死啊。”
“可是江游到头来还是拯救了孩子们的未来啊。”
“他有罪,他活该!”
“我依然觉得江游杀的都是该死的人,那些人比他还要残忍。”
“那又如何,哪怕是该死的人,江游也是杀人凶手!”
“别忘了江游是江震的儿子,他们一家都有犯罪基因!”
“如果不是江游的话,江寒他们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他这是大义灭亲!谁知道江游对亲人制裁的时候心里有多煎熬?我觉得该给他一条后路,他为了全部孩子的未来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说不定江游杀人的时候暗爽呢,你还说他牺牲!指不定他早就变成杀人魔不分亲戚还是外人了!”
“要真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江游没有害别人,偏偏都是对一些犯罪分子出手?江游的母亲当初钻法律漏洞瞒天过海残害他人,难道就不该死吗?”
“只有魔鬼能够杀掉魔鬼,很显然,江游已经变成魔鬼了。但是值得争议的是,他的对手,显然也是一样的,魔鬼的同类。”
“这会永远都是一个值得议论的事情,江游是个矛盾复杂的人,他真的很该死,却又偏偏制裁了另一群该死的人,那么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江游的心态是怎么转变过来的?为什么突然间,他站在了正义的这一边,来帮助我们,帮助孩子呢?难道没人觉得,被他帮了很恶心吗?一个渣男居然救了我们孩子的未来,真是令我比吃了屎还难受。”
“你这种人就更恶心了,人家再怎么样也好歹做出了拯救行动,你在这里敲敲键盘就说别人恶心,我看你良心也没多少,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江游好的坏的我们都知道,于至亲而言他罪该万死,于社会而言,他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谁求着他帮忙了?他赶紧去死好了,有得是人保护我们孩子!”
“我想,或许该去问问那个名字叫温柔的女人吧。”
所有和江家有关的人物都被追着采访,只有温柔坐在本该退房出院的病床里发了一天的呆。因为江游戴着镣铐时用一种冰冷的声音警告媒体,唯独不要去打扰温柔。有无良又不死心的媒体记者偷偷从门缝里问她,原谅了江少没。如何评价自己的前夫。温柔攥紧手指,一直到眼眶微红。没有。绝不原谅。江游,我们永远是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