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的时候,又过于胆怯。
民灭之后,南北两国划江而治的时候,窦胜凯肯以半个巴蜀相易,让北国将整个蜀国纳入囊中,只是为了交换江北的尺寸之地,为了一个江北的扬州。
那里是他的家乡,也是他试图涉足北国的跳板,将都城定在他人疆土里,也只有他窦胜凯敢做。
虽是诸多不便,将苏州定为陪都,皇室族人也多在苏州长大,但往来甚是频繁,故定国后,南国穷五年之功,修建了横越长江的跨江巨桥,着实的不容易。
不过,这里是醉倒天下男子的扬州,为它做得再多,也是值得。
扬州皇宫怀琴阁,一个面容冷峭的女子正凝眉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她如此坐了已经有了好几日。
门外传来了宫女行礼的声音,她听见了,但没有动。
皇帝窦胜凯虎步生风,径直到了女子跟前。他刚过不惑之年,乌发如墨,眉目英挺,为君十七年,仍是没有改掉前民大将军的军人风范。
“惜琴……不,云馨。”他迟疑唤着女儿的名字。
云馨将脸转过来,是的,她叫了十六年的惜琴,但她不喜欢这个名字——这个略带忧郁的,由她母亲皇后楚韶灵取的名字。故她硬是迫着父亲改了宗牒,将它给改了过来,改成现在这个名字,云馨。
云馨公主冷冷扫了一眼父亲,只是扫了一眼,就将脸又转了过去。
她现在还在生气。
窦胜凯也在生气。
前几日云馨受了伤归来,恰赶上窦胜凯匆匆回京,赶了个正着。窦胜凯见折损了十万精兵,女儿又受了伤,瞬间黑了脸,从不对女儿发脾气的他将云馨大骂了一顿,亲自罢免了她的主帅职位,勒令她回扬州,不许再插手战事,而自己留在阵前,亲自整顿军务。
可云馨并未叫他省心。
三天,三天了,她只是呆呆靠着窗,水米未进。
两天前,窦胜凯黑了脸来喝斥她。她装听不到。
一天前,窦胜凯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叫她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受了伤。
昨晚,窦胜凯连哄带吓地要挟她吃饭,她,依旧不吃。
现在——
“云馨,你的伤还没好,别生气了。仗打输了没关系,暗杀败了也没关系——可是千万别拿自己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听着父皇已完全妥协的话语,她依旧不答,心头却是一动。
“……听我一言,杀不到目标没有关系,可是一定要小心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对。”
两番言语,何其相像。
她自己清楚,自己的伤并不重,再加上杨悟民的药,早就已经没事了——现在气也不是气自己输了仗,而是气父皇的不信和禁锢。
“云馨,算是父皇求你了可好?你告诉朕,你想怎么做?”窦胜凯眉目凝起,声音尽量缓和。
一朝的天子已经低声下气到如此地步,云馨知道父皇已达到极限,她终于起了身。因为几日未进食,实在是虚弱,不由自主地晃了几下。
她走到了饭桌前,面对着满桌的珍馐,回眸盈盈一笑:“真的我说什么,你都答应么?”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枫灵吟诗入城,眼睛眯起打量着扬州风光,令她惊异的是,守城的守卫似乎很轻松地就让她进了城,丝毫没有备战时的那种警惕性。
眼角余光扫到了爱笙满眼的好奇,看得出来,她也是兴奋不已。枫灵微笑,轻轻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蓦然间,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方才侍卫放她入城时的奇怪表情。她眉头一皱,又舒展开来。
没等她想得更深,爱笙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袖子,低声道:“少爷,你有没有发现,四周的人好像在看我们呀?”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枫灵不禁莞尔,笑吟吟地向四周看去。的确,看到两个翩翩少年走在街上,哪里不会有人注目?有的人看得呆了,竟不留神撞在了墙上。
“梆”,这是第三个撞墙的女子了,枫灵啼笑皆非,哪有这般恋色的女子,不愧是烟柳之城,这里出来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怕都是性情中人吧。蓦的,她有了个主意,竟起了作弄的心思,就挽起爱笙的手,不由分说地跑进了成衣铺。
爱笙不由得一慌,面上泛起了红晕:“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呀……”她轻轻挣了挣,想甩开枫灵的手,却是没有甩开。
枫灵笑了笑,开始挑起衣服来,在店主惊愕的眼神里挑了件淡绿色的女装,递给爱笙,叫她径直换上。
爱笙不好拒绝,只得进了成衣铺的内堂去换衣服,枫灵则悠闲地在店内寻了个地方坐下。
店主误以为是来了捣乱的,顿时脸色一变,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么好看的公子哥儿,莫非是个疯子?”
枫灵见他面容古怪,顿时悠然作笑,掏出银子付账:“银子短不了你。”
店主颜色稍缓,但仍是怪异地打量着枫灵,欲言又止:“客官,那可是女装——不过若是客官对此有兴趣,本店也可以专门定做……其实公子身形纤细,穿女装也是穿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