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课,他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就回家了。
他在学校也有宿舍,从大一住校以来就很少回家了。但最近他很喜欢回家。
他把耳机塞在耳朵里,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里人不多,他坐了个靠窗的位置。
正午的阳光洒在车窗玻璃上,也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可不一会儿,就变得热了起来,这种股子热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后背很快闷出了一层薄汗,贴在身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好在很快就到站了,他下了车,步行了十分钟,走进一间小巷子,九福巷。
小巷又老就旧,地上的青石板路又湿又滑,靠墙的两边长了深绿色的青苔。
小巷仅有一米宽,有人在左侧挖了条细细的小水沟,供住在一楼院子里的人倒生活污水。
他经常想不明白,明明水龙头下面就是下水道,她们为什么还是喜欢将水往水沟里倒。
水沟上飘着几片泛黄长霉了的西瓜皮,上面盘旋着几只蚊虫,不时叮在那腐败发臭的瓜皮上。
他将耳机里的声音调大,加快脚步往前走。
这一带的建筑跟这条小巷一样,又老又旧又臭。
跟这里的人也一样。
住在这里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一辈子没本事的本地人,天天伸长脖子等着政府拆迁。一种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也没什么本事。
这一带租金便宜,治安混乱,是小混混打架斗殴,也是穷嫖客烂女支女的天堂。
他抬头看见电线杆子上一张名片大小的小广告。上面印着一个网上下载的衣着暴露的女人,下面是一个糜烂的昵称,璐璐,再下面跟着一排电话号码。
他恨恨地将这张广告撕下来,又反复撕成了无数碎片,扬手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
前面是一片院子,门口坐在几个中老年长舌妇,她们没有工作,她们的工作就是在背后讲别人的闲话。
他再次将耳机的音量调大,摇滚歌曲爆炸般地震动着鼓膜,将他与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隔绝了开。
那几个长舌妇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他不用听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我上个月看见一个老头,都六七十了,还往他家去呢。那么老了,还干得动吗。”
“别说这么老的了,我还看见过一次毛都没长齐的呢。”
“不是说他妈得了艾滋病吗,假的吧,不然怎么还能接活。”
……
他很快走远了,站在一栋五层的居民楼前,抬脚准备上去。
后背的书包突然被一股蛮力抓了一下,他转头,看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青年混混。
那刀疤是被人从左边眉毛中间砍下去的,斜了一点,眼睛没瞎。眉毛带疤痕的地方却秃了一块,成了一个断眉。
断眉混混皮笑肉不笑道:“哎,有钱吗,给我买包烟去。”
他看了他一眼,抓紧肩上的书包袋子,冷冷说道:“没钱。”
断眉混混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你妈在家吗,让你妈给老子操一顿,抵这个烟钱。”
他攥了攥拳头,挥起手,正要砸过去,被人抓住了胳膊。
是住在一楼的林奶奶,她直把他往自己家里拽,一边担心道:“你又打不过他,回头还得是自己挨揍。”
断眉混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鼻子:“你他妈敢对老子比划拳头,给我等着。”说完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断眉混混接了个电话,边走边说道:“行了行了,烦不烦,胃出血而已,又不会死人,我这就去医院,行了吧。”
林奶奶倒了杯水,往里面加了两勺蜂蜜递给他:“午饭吃了吗,我做点面条,一块吃点?”
他紧紧握着水杯,杯璧传来的温度渐渐温暖了他的掌心,他抬头,笑了一下:“吃过了。”
林奶奶转身去了厨房,拧开水龙头,却发现不出水,在上面拍了几下,还是不出:“这个水龙头啊,三天两头坏。”
他放下水杯走过去:“我帮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