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眼圈红红的镇国公老夫人婆媳三代后,方皇后眼见离用午膳还有一会儿时间,便与许夷光道:“康宁,你脸色不好,怕是昨晚又没睡好吧?且先回去歇息一会儿吧,午膳也在你屋里用了,横竖下午才要
给母后施针呢,你完全可以睡一觉……本宫知道,你昨夜有不速之客,肯定没睡好。”
最后一句话,压得仅够彼此听得见。 许夷光便知道昨夜太子去了她屋里的事,方皇后早知道了,可见六宫之主始终是六宫之主,就算眼下看起来皇贵妃与太子再风光无限,再占尽上风,方皇后也不是软柿子,由得他们母子想怎么捏,就
怎么捏的! 她索性直接低声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臣妾就知道,定然瞒不过娘娘的。既娘娘已经知道了,臣妾也不必藏着掖着了,臣妾正想着,想找一个什么由头,去娘娘宫里住呢,不知娘娘可否通融
?” 方皇后沉默片刻,方道:“不是本宫不欢迎你去本宫宫里住,实在是太后现在这种情况,便本宫开了口,只怕他们也有一万个理由等着驳本宫的回,要是再让皇上知道,让皇上发了话,可就更没有回圜
的余地了。不过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尽快替你想办法的,你且先忍耐几日。”
许夷光略微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方皇后言之有理,正待再说,皇贵妃来了。
只得暂时打住,给皇贵妃见礼。
皇贵妃看她的目光却比前两日更冷,更厌恶,几乎已快到不加掩饰的地步,自然也没有叫她起来,显然昨夜的事,她也已知道了。
也是,连方皇后都能知道的事,她当亲娘的,岂能有不知道的,便不知道,猜也猜到了。
可她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有本事管自己的儿子去,迁怒她做什么,当她很愿意被恶心被纠缠呢?
许夷光暗自冷笑着,就当没察觉皇贵妃的冷眼与敌意一般,也不等她叫起,直接便站了起来,再向方皇后屈膝一礼:“那皇后娘娘,臣妾便先告退了。”
却行退了出去。
余下皇贵妃又气又恨,牙都快要咬碎了,当着方皇后的面儿,还发作不得,惟有一遍遍的在心里宽慰自己,将来她一定会将贱人碎尸万段,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心里方稍稍舒坦了些。
下午,许夷光又给太后施了一次针,因为精力不继,这次施完后,她比昨日还难受,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却还不敢回屋去躺下,还得咬牙硬撑着,留着太后寝殿里,就怕不速之客今晚再来,当真是辛苦至极。 还是一直到后半夜,太后的贴身嬷嬷见她实在累得不行了,把她安排到了太后寝殿外临窗的榻上躺下,许夷光方睡了一觉,次日起来,精神也终于好多了,不过倒不只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主要还
是因为她今日终于可以见到李氏和汪思邈了。
巳时初刻,汪思邈带着李氏,与孙太医一道,抵达了寿康宫。
才看到女儿的第一眼,李氏便已红了眼圈,却因大家是在寿康宫,哭笑根本不由己,只得死死的忍住了。
许夷光见李氏红了眼圈,自己的眼泪也几乎要忍不住,惟有借行礼的动作来遮掩了:“女儿见过父亲、母亲,徒儿见过师父。”
都是她的至亲尊长们,便现下是在寿康宫,她要给他们行大礼,也是合情合礼的。
早被汪思邈一把搀了起来,笑道:“都是自家人,行此大礼做什么,且先给太后娘娘会诊是正经,等会诊完了,多少体己话儿说不得?”
孙太医也笑道:“很是,现下给太后娘娘会诊是正经。”
方皇后便请了李氏坐下,再让宫女让了茶果来,与李氏一递一递的说话儿。
许夷光爷儿们三个则进了太后的寝殿去。 以此给太后把过脉,听得许夷光已给太后扎过两次针,太后也已醒过几次后,孙太医与汪思邈却都不敢乐观,汪思邈因小声道:“就怕再扎几次针后,连扎针都不管用了,毕竟一开始汤药也是有用的,
渐渐不也没用了吗?”
说着三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太后的性命,至多不超过一个月了。
许夷光低声道:“能管用到几时算几时吧,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孙太医接道:“好在宫里从来不缺珍贵药材,再辅以针灸,至少最后的时日,能让太后娘娘轻松不少。”
爷们儿三个便低声商讨起如今该给太后开什么方子来。
到终于讨论完了,许夷光与李氏也蒙方皇后开恩,母女两个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说一说体己话儿了,至于孙太医和汪思邈,则先回了太医院。
李氏这才不再强忍自己的眼泪,任它们落了下来。 一面哽咽着低声道:“敏敏,从知道圣旨召了你回来给太后娘娘治病起,我便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是又盼着你回来,能看一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到底是不是真如信上说的那样好,又不愿你回来,
不愿你和熠之,还有两个孩子分开,怕将来……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张掖,去与熠之父子三个团聚了?”
不但太子位子越坐越稳,皇贵妃如今也是如日中天,他们岂会放过熠之和敏敏的?就怕回头他们会扣下敏敏,用来要挟熠之,届时可该如何是好? 许夷光忙拿了帕子探身给李氏拭泪,还没给李氏拭完,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忙胡乱拭了去,道:“娘,你别担心,我很好,情况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到底恨熠之的只是靖南侯太夫人,皇贵妃之前
对他还是很好的,想来等太后的病……有了结果后,我便能回去与他们父子团聚了,您就安心吧。”
太子的龌龊心思,还是别让娘和师叔知道了,省得他们更担心。 李氏这次却没有那么好糊弄,低泣道:“当初他们且那般的无情无义,肆无忌惮了,如今自然只有变本加厉的……叫我怎能安心?便是你自己,又何尝安心了,真安心不会瘦成这样,憔悴成这样,黑眼圈也不会这么吓人,只怕熠之在张掖,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我那两个小外孙忽然离了娘,更是不知哭成什么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