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我心中一动,想起上个月皇后相赠的宜欣香。于是便叫竹蕊取了来让张太医辨辨有无麝香。
他仔细闻了闻,表情顿时变得凝重,微微向我颔首。看到他的这个动作,我的心顿时一沉,一旁的竹蕊早已跪下,哭道:“娘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并不知道这里边有麝香,求娘娘饶奴婢一命吧。”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竹蕊,心知她不是故意的:与我一起长大的丫鬟,为何要害我?
于是只摆摆手叫太医出去,然后亲自将竹蕊扶起来道:“不是你的错,只不过以后要谨慎些了,不然让旁人白白占了便宜。”她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又开始关心起我的身子来:“娘娘,您的身子…”
我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搁到妆台上,方缓缓道:“无妨,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想想,只记住一样:不要扔了皇后相赠的宜欣香。”
竹蕊听得此言,只好退下,诺大的楼阁中只留我一人独坐,我把玩着手中的镯子,很快陷入沉思。
六、避宠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将皇后的宜欣香呈给皇上,那么皇后便会被责罚,但却永远不会因为我被废,一旦她东山再起,背负着圣宠及一双儿女的我将会成为宫中妃嫔的攻击对象。我不能以一敌百,我还有孩子,如若我倒下,被连累的便会是他们,我还有牵念,我不能斗了。
且皇后不会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她不可能会冒这个险。我在心中极力思索着,突然想起林七弦的面孔。
林七弦!对!就是林七弦!皇后一定是知道了我与林七弦的过往,才会这么做。到时我将宜欣香供上去,皇后会说是我自小与林七弦无比亲密,便与她要宜欣香,不想再生育,如今我被伤了身子,就来反咬一口说是她害了我,到那时证据确凿,我百口莫辩,死不足惜。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思来想去,我如今只担得起一个躲字,我可以避宠,这样我就可以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我有孩子,即使皇上一朝驾崩,我也是太妃,能一生平安。
而且,以我对皇帝的厌烦,避宠是我现在最好的办法。
我起身将竹蕊唤了进来,一面拿起篦子篦着头发,一面对她轻声嘱咐道:“竹蕊,去敬事房回句话,就说我产后不幸染病,又身子不适,暂时不能再侍奉皇上了,叫他们撤了我的绿头牌罢。”
竹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娘娘…”,见她如此反应,我淡淡道:“快去,回来还要伺候我梳洗呢。”她踟蹰了片刻,终是唯唯诺诺地应了,福了一福便下去了。
七、再遇
我惊醒,听到了雨落芭蕉及礼乐的声音,想起我入宫的近十载光阴,不觉感慨:我如今二十有三,避宠六余年,永远只居夫人之位,但,我至少是欢喜的。我可以不用如履薄冰,明争暗斗,可以母凭子贵,安享天年。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赢了。
但我输的却是年少时的懵懂无知,对林七弦的爱恋。
入宫前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若柳,你等我,我定会上门提亲,给你一个家。”
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一纸诏书,隔断了我们今生的缘分。
若是我当时晚些进宫选秀,是不是就能听到他的提亲之词?是不是可以从此郎情妾意,再不用管深宫中的明争暗斗?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若是?
我因天家获荣宠,也因天家误一生。
我此生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这一点皇帝做不到。
我想着错过的十里红妆,对月抚琴,不觉中已是满面泪痕。
恍惚中,像是有谁抱住了我的腰,我回首,看到林七弦熟悉的面容。我知道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费尽了心思,但我此时却不想管那么多了。我紧紧抱住他,泪水顺势而下。
林七弦,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终于来了。
原来,有些爱,就连宫墙也阻挡不住。
尾声
十余载后,先帝驾崩,三皇子作为新帝登基,我被封为静贵太妃,风光无限。
新帝登基那天晚上,他再次如以往那般自窗口而入,笑道:“若柳,我回来了。”
天家命难违,但我却只想按自己的心意活这一生,这一世。我不曾奢望,因为只要与他在一起,我便知足了。
林七弦,你知道吗,我好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