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皇后这才诚惶诚恐起了身:“儿死罪,些许小事,怎么竟惊动了母后?”
孟太后道:“以你那脾气,大宴之后竟然不是你亲自带人收拾,反是贵妃看着,定是有事情绊住了你的脚,果然,”她老而锋利的眼睛刀子一样扫过了四周众人的脸庞:“一个个的都在这里闹事呢!”
众人噤若寒蝉跪在地上,臧皇后谢罪道:“没能亲力亲为定夺宫事,是儿之过。”
孟太后道:“不要紧,贵妃与夫人都是好孩子,她们两个已将事儿料理完了。你做得很对,是该先忙谢氏腹内皇嗣的事,下一回把人都扣下来之后再往母后那儿报个信,母后自然帮你将宫外的事料理清楚了,也少些流言,你也省些事。”
臧皇后恭敬受了教。
沈令嘉已听见外间隐约有人声,想是常太后亲自来看顾谢贵人龙胎,众人正在行礼并汇报诸杂事。这边孟太后已经不容分说道:“不必多问了,将董妃与施选侍都禁起足来,过几日忙完了秋收再议。”
臧皇后亦道:“母后说得是,这几日全国各地秋收未完,皇爷正忙着,不必去给他添乱了。”
孟太后又道:“谢氏那里也多派些人,这几日就不要让她乱走了。”
臧皇后惊道:“母后——”
孟太后道:“我心里有数儿。”
董妃脱力跪在地上,神情十分不甘,施阿措倒是一副放了心的样子,恭恭敬敬朝着太后、皇后行了礼就退下了,孟太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她们两个说完了话,才顾得上搭理底下人,董孺人这会儿已经汗透重衣了,只管在底下瑟瑟发抖。孟太后先对董宜人道:“宜人少有贤妇名,想来是知道规矩的了。”
董宜人虽然声音略有些不稳,仍恭敬回道:“今日的事,臣妇看明白了,必定严加管束家中子弟家人,务使后、妃无不贤名。”董妃那点子小心眼儿在家的时候就爱耍来耍去的,不过是家里人都不爱理她罢了,谁知道她进宫生子之后还敢拿这点手段来戕害妃嫔?这样的事太后是决计不能容忍的,这个女儿只要牵累不到董家就不必保了。
董孺人却是真心疼爱女儿,虽慑于太后威势,仍勉力求情道:“妾身是董妃娘娘生母,与太后娘娘也算亲家了……”一语未毕,太后怒道:“将她打出去!”门外两个粗使嬷嬷就上来将这吴氏堵了嘴拉到门外。
董宜人的脸色已经完全青了,半是吓得半是怒得:吓得,是因为董孺人一个妃子之母、官员侧室也敢自称是先帝元后的亲家,这等大脸只怕要惹怒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了,礼部臧尚书之子、翰林院掌院学士,那才是孟太后真正的亲家呢;怒得,是因为从礼法上来说,董妃的母亲只有自己一个,自己还没死,董孺人就胆敢自称是董妃之母、亲家公董学士之妻,未免太不尊重了!
臧皇后脸色也不豫:“绿波,发我旨意,翰林学士董练侧室吴氏恃恩生骄、妄自尊大,剥了吴氏的诰命;董妃自矜功劳、遇嫔妃无礼,降位为嫔。”
董清辉还要再挣扎,孟太后却已经不看她了,转头对姜克柔与沈令嘉道:“你们是与此案有关的?”
二人便报了姓名位份,又说了自己来此处的缘由。
孟太后听得倒有些赞赏:“难得你们两个既聪明,又有良心,倒比那起子……”她将剩下的话含糊在口中,并不吐出来,姜、沈二人也不敢问,孟太后转了个话题道:“你们俩既这么机灵,如今都跟着谁干活儿呢?”
沈令嘉这才知道原来选有才干的妃嫔为高位嫔妃臂膀是旧例了,便报道:“妾二人蒙主子娘娘青睐,如今正跟着主子娘娘学些主意,但能有主子娘娘万一也够了。”
孟太后点点头道:“你们主子娘娘是心里最有成算的人,你们只管跟着学,是绝不会吃亏的。另,你们两个心里也有个数儿,过几日还要你们出来作证,好为施氏洗冤,这几日只在自己宫里住着,不要与旁人交通往来。”
二人拜谢了太后好意,口称“是”。
臧皇后便笑道:“母后,此间事了,且打发内外命妇回去歇息罢,闹了一天了,大家都累着呢。”
孟太后亦微笑道:“都去吧。”各人便拜谢了太后恩典,都出门去守着。
一时臧皇后也侍奉着孟太后出来了,常太后正在与太医低声说话,见着她们,不等众人文安便上前欣慰道:“阿姊来得正好,谢氏的胎保住了。”
太医院院正行礼道:“贵人身体强健,皇嗣如今虽有微恙,只要休养得好,将来是不会落下病根的。”
孟太后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赏!”
太医们接了赏,都退出去了,谢贵人含泪道:“妾保护皇嗣不力,罪该万死!”
常太后安慰道:“好孩子,你才多么大一点呢,哪里就料得到这些个了?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以有心算无心,你焉能不中招呢?人之常情罢了,不怪你的。”
谢贵人勉力收了泪,在榻上强挣扎着对诸后、妃行了个礼:“今日若非诸位,玉娘死无地矣!今日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臧皇后忙又上去抚慰了几句,仍旧退下来,侍奉着两宫太后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