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嘉道:“你还记不记得早些年她身边的任、袁二罪人与她身边的侍女都被查出来说勾结了宫外的勋贵?”
施阿措想了想,道:“可是如今勋贵尽除,外头的军权都在皇爷的手里,她又为谁做事呢?我听说她的父亲也不过是个贫家的学子,这两年转进京来又做了个侍郎还是九卿?我给忘了。可是凭她怎么说,她也犯不着去叫淑恭公主去替曹贵妃死啊。”
沈令嘉也猜不透戚秉棻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毕竟此人在后宫里安分了太久了,虽然生得美貌,可是久不承宠,人都以为她要老老实实过日子了,谁知道她又忽巴拉地闹起来:“我想想啊……她叫曹贵妃不要自己出头,等着别人替她出头,也无非就是等着一个笨人替她过去找太后娘娘求情罢了,可是一个笨人如何能求得太后娘娘叫曹贵妃打胎?大龄的嫔妃不必生育毕竟也不是什么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传到了外头去人家还不都以为宫里没规矩,女人生不生孩子是由得她们自己的?”
施阿措脸色不佳:“女人生不生孩子难道还由不得她们自己了?”
沈令嘉冷冷道:“自然是由男人们决定的。”她冷笑了一声:“他们只知道盯着自家的香火,懂得什么女人的艰难?横竖又不是他们自己的性命,抛费起来自然不心疼了。”
室内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
沈令嘉有些恶心,施阿措又把话头接了过来:“笨人没法子替曹贵妃求情,很可能会触怒常太后,兴许这就是戚秉棻要的呢?”
沈令嘉道:“也有可能,常太后一怒,身子必定会再垮下去。可是她老人家断断续续病了好几年了,如今这一病也未必就会死了,戚秉棻叫常太后生病干什么呢?”
施阿措道:“莫非是为了叫圣天子的眼睛盯在这上头?”
沈令嘉慢慢地抽了一口气:“嘶——是了,如今常娘娘虽然因为屡次调解皇爷与宫外世家的关系,与皇爷的母子情分不如先时那么亲近,可是皇爷也在外头把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逢年过节也一般给母后进上无数的金珠宝物贺礼,戚秉棻若要以一件大事来转移皇爷的视线,则最好的就是常太后那里出什么事了。”
她沉吟道:“倘若宫外有人将有大动作,要以一件大事占据了皇爷的心神,叫他不能够两只眼睛只盯着外头那些世家,那么常太后能死最好,死不了生一场重病也是行的——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些宫外的臣子有什么事是一定要避开了皇爷才能做的呢?”
施阿措截口道:“总不过是不利于君王的事罢了。贪污贿赂、蓄养私兵、打击异己,都是能趁着常太后重病的时候做的,”她说到这里,竟然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来:“可是咱们要去提醒皇爷吗?”
这些推断毕竟都是她们两个自己想出来的,未必准确,况且戚秉棻也未必就是“慌慌张张、心怀叵测”,万一要是水仙看错了,她只是寻常去与曹贵妃说话呢?
沈令嘉决断道:“不去——臧娘娘的脾气,知道了这种事非得去和皇爷上谏不可,可是如今主子娘娘受皇爷不喜,咱们这个时候再去找她,说些戚秉棻蓄意使常太后重病的话,万一皇爷以为是主子娘娘在太后重病的时候还在构陷后宫嫔妃怎么办?况且他又是悄悄地叫太医院的人过去的,如今后宫里大部分人只怕还不知道太后娘娘重病的事,主子娘娘一过去了,那不就揭破了皇爷的脸面了,又要叫他发怒?不能去和主子娘娘说。”
施阿措道:“那咱们两个憋在心里?只怕咱们两个万一推断对了,宫外有人要打击皇爷,咱们两个到时候都成了跟着皇爷赴死的小喽啰哩,这个险不能冒。”
沈令嘉笑道:“说是要说的,如今后宫里能主事的人还有一个呢。”
施阿措一点就透:“吕贵妃?可是她能顶得上政事的用处么?”
沈令嘉正在吩咐百合去提两盏灯笼来:“悄悄地,咱们往甘泉宫去一趟,不要预备车马了,反叫别人知道。”
吩咐完了,她才转过头去正色道:“若论政事上的用处,咱们谁也不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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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还没有下钥匙,沈令嘉与施阿措也是后宫里有头有脸的人,这个时候往外头走不预备马车反而显得不光明正大了,可是沈令嘉自有一套说辞:“一叫马车必定会惊动那群管事的太监女官们,第二天谁都知道咱俩下钥之前去了一趟甘泉宫了。倒不如托词饭后散步,顺路去甘泉宫拿回来玉郎落在那边的小玩具,没人看见就好,若有人看见了就用这番说词糊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