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龙族居住了数日,头几日里龙煌都会前来小院请安。次数多了,洛倾便觉着他碍眼,明令禁止数次无效后,干脆在小院门前设下了结界,独自在小院内清修。这几日里,颜止心里依旧矛盾挣扎着。他知晓若是自己不好好想清楚,对他对洛倾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也不敢冒然上隔壁院落打扰。自此,在赤龙族的两位尊客,便在客院里独居,使得赤龙族上下也出现了前无仅有的紧张气氛。
这日,左院里,颜止依旧站在院内,望着隔墙出神;右院里,洛倾正斜卧在红珊榻上假寐。忽闻院外传来龙煌焦急的喊声:“二位尊上,那贼人已抓着了。可她自称是女娲石器灵,还说身怀女娲预言。先祖特意遣我来请二位前去。”
不多时,果见两扇门打开,自里面走出一紫一白两道身影来。龙煌大喜,赶紧迎上前去。
洛倾扫他一眼献媚的表情,淡漠道:“那贼人现在何处?”
“正被先祖扣押在主殿之中,等候二位前去验实了谎言,再听候发落。”说罢,龙煌眼中的狠厉一闪而逝。
颜止淡淡睨他一眼,无谓道:“既然都已想好如何处置,还要我二人前去作何?”
龙煌看着二人如出一辙的淡漠表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赫然道:“既然敢妄称有女娲预言,即便是她的推托之词,我等也不敢妄下定论。还是得二位前去核实了,两罪并罚便是。可若果真如她所言,失了女娲预言,我赤龙一族岂不是罪过大了。”
颜止懒得再搭理他,绕开他,径自往前走去。这龙允果然是只狡猾的老东西。遇到这等棘手之事,生怕给赤龙一族惹上麻烦。如今请了他二人前去,一个是昆仑山腰的颜止神君,一个是享名于四海八荒之中洛倾神女,若果真出了差错,也不怕外族敌对进攻。可既然他二人在此做客,他前来请了,他却是不能装作不知不去的。否则到时候若真出了差错,便是他纵容赤龙一族弑神了。真是好算计!
“还不快去带路。”洛倾冷冷地吩咐一句。颜止能想到的,她又何尝想不到。不曾想这来取一回寒冰,竟还得摊上这么一堆麻烦事来。思及此,洛倾对龙煌便更加不待见起来。
龙煌有些莫名地挠挠头,也不敢询问。赶紧走在前头带路。
一路上都无人再说话。周身的空气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龙煌在前端不断擦着额上的汗。也不知是真热着了还是紧张的。明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却如度过了好几万年那般漫长。他再一次抬头,总算是看着主殿的门了,压下心中的欣喜,故作淡然地对着二人道:“前方便是了。二位请!”
等到他三人到得主殿之中,主殿之中已是立满了人。此刻见到他三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龙允自里端走出,将颜止二人迎上主位,这才指着殿中跪着的女子恭敬道:“这便是那贼人!”
洛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跪着的女子身着黄衣,此刻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以神识探去,果真是一小块的女娲石,只不过却是女娲石上最阴暗的那一块罢了。到此时,她才终于理解了龙允的意图。阴暗的女娲石,承载的皆是世上最阴暗的部分,如此修炼出的器灵,若是邪恶之身,将她放诸于世,倒真真是四海八荒之中的一大祸患。赤龙一族不敢妄下定论,恐是怕引祸上身。可看那女子瑟瑟发抖的单薄模样,她又有些不忍。毕竟是母神炼就的女娲石,那一丝的牵连倒真有些让她心软。
“你可别因着她原身是女娲石便心软。”颜止淡淡的嗓音传来,洛倾一震,慌忙侧头向他看去,却见他正打量着那女子,目不斜视。再环视一圈亦紧紧盯着那女子的众人,她这才反应过来,颜止是以秘术传音给她的,别人根本听不见。她稳了稳心神,淡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那下头的女子颤抖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上头坐着的二人,又畏畏缩缩地垂下头去,只不知为何那红霞忽的漫上脸颊。她小声的说话,声音满含忐忑:“小女子名为景凉,乃是,乃是女娲石生出的器灵。”
“听闻神器皆有灵性,能生出器灵确是不容易的。你既能生出神识,为何还要潜入密室盗用崆峒印?”
“我。。。我。。。。。。”那自称景凉的女子,听闻她的质疑之声,更是紧张,声音抖如筛糠,她颤颤巍巍的抬头,与洛倾对视,虽是害怕,却依旧倔强道,“恩公他说我是女娲石上最为阴暗的一块,生来便带有邪恶之气,被诸神所不容,景凉不想这数万载的努力白费,景凉想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所以景凉便苦苦哀求恩公助我洗去一身污浊,景凉愿在极地中修行,直至全身污浊洗净。”
“极地?”龙允闻言色变,怒道:“大胆妖女,竟还胆敢染指我极地!真是罪不可恕!”
那景凉闻言,脸色大变,惊慌失措道:“我,我自打有意识以来,便是,便是在那极地之中了。我,我也不知那是禁地啊。”
颜止出手制止住又要发怒的龙允,淡漠的看着景凉,道:“既然生在极地,你那恩公约摸便是玄武了罢。也只有他能做出此等心慈手软之事来。”
瞧着上头那位尊神朝着她说话,原本欣喜激动的景凉却瞬间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直直地瞪着颜止神君,连回话都忘了。
见惯了倾慕眼神的颜止,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手一挥,一阵风便朝着景凉刮去。景凉这才堪堪收回目光,垂眸道:“是。恩公说他乃是四大神兽之一的玄武神君。不过他不让我对外人道,是以方才我才不曾托出。可这并不关恩公的事的,都是景凉犯下的错,景凉愿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龙允气得大叫:“这罪过岂是你个妖女能承担得了的!私自盗用崆峒印,使得邪气环绕,若非发现得及时,崆峒印便要毁在你这妖女手中!”
“这不是还没毁么!”洛倾忽然出声道。又扫视一眼底下的众人,淡漠道:“我瞧着景凉倒是不像说谎的样子。且她涉世未深,想必并未被世俗浊气侵扰,将她好生看管,督促修行,待她散净浊气,再放诸于世也未尝不可。神族本就主张修行仁德,杀戮过重,也并不妥当。”
“洛倾!”颜止皱眉唤道。
洛倾侧头看着他,坚定道:“既然并未被浊气侵蚀,便说明她尚可教化,何况,她若真有心,便不会潜入密室借崆峒印洗涤污浊了。那日将将进入密室时,你不是也同我一般,感受到了女娲的气息么?再说了,她不是还曾说怀有女娲预言么,不验证一下,又怎能妄下定论,草芥人命。”
颜止别开视线,有些气闷。她怎么老是揽些麻烦上身。对着景凉的口气愈加冰冷:“既然说是有女娲预言,你且拿出证据来。”
景凉怯怯地看一眼他,脸色羞红,继而有些为难道:“尊上,尊上曾言,预言一事,只能告知现任神尊弑天知晓。”
声细如蚊,可依然被殿上的众人听了去。再抬头瞧了瞧上头坐着的那位神君黑沉的脸色,皆是装作未曾听闻般,纷纷埋下头去。
颜止本身就不喜这一身污秽的景凉,若不是瞧着她与洛倾有些渊源,怕是早就捏碎了她的元神,哪还能容得了她来作乱。此刻被这么一僵,心里更是气愤。却听得旁边一阵轻笑。声音如春风入耳,竟使得他原本烦躁的心平静下来。他忍不住侧头看去。只见那一身紫衣的人儿,此刻正以袖遮面,微侧着身子,极力隐忍着发笑。那露在外面的半边脸颊,两团如胭脂般的酡红,恰如绽开的桃花,煞是好看。他不由有些愣神。
洛倾笑够了,这才坐直了身子,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严肃道:“既如此,我二人便将她带去昆仑天宫,听候神尊的发落罢。如此,尔等可还有异议?”
颜止回过神来时,只听得底下此起彼伏的认同声,也只得作罢。见此事已敲定,便提出要前去取寒冰,龙允又领着他二人前去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