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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入赘(第1页)

与舜地众多后生们的大婚一样,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在亲朋好友们的祝福中;进财和燕儿顺利地完成了他们的大婚。给他们平淡无奇的婚礼留下唯一一点笑料的就是马啼秋。这人死皮赖脸地嚷着要闹进财的洞房,村里的后生们没人好意思闹进财的洞房,他们都是和燕儿一起长大的,论辈份有的还要称呼燕儿姑姑。只有马啼秋酸溜溜地敲着怪话:“***财娃子把村里最靓的一朵花摘走了,不让哥闹洞房咋行?”

燕儿苗条的身材把马啼秋都看傻了,他没想到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走路都会和他撞到一起的燕儿梳妆之后竟像下凡的仙女一样迷人。做了新娘子的燕儿和他的黑牡丹比起来,一个是天上飞得天鹅一个是地上刨食的草鸡,人不能跟人比啊!酒席过后马啼秋就嚷嚷着要闹进财的洞房。他跑进洞房摸着炕上软和的被褥,万般羡慕地对进财说:“财娃子,你***熬出头了!”

进财说:“秋哥,你也会熬出头的。当有了钱就把牡丹姐娶了吧,她在那种地方挺不容易的。”

马啼秋眼圈一红说:“就我一年挣得那几个铜子,怕是十辈子也把她娶不到家!”

进财知道马啼秋心里难受,他和他在同一面炕上滚了十多年。如今他成了亲有了自己的日月,而马啼秋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在打着光棍,他心里不好受。进财安慰着他:“秋哥,不要愁!当我有了钱借你几个就是了。”

村里的后生们吃完酒席全都离开了,没人附和马啼秋的话去要闹这对新人的洞房。马啼秋在进财窑里待了一会儿只好悻悻离开,他走到院门口坏笑着对送他出门的进财说:“财娃子,你***真是艳福不浅哪!今黑里就能尝到,女人的**和腰有多软和了!”

进财推了他一把,总算把这人送出了院门。马啼秋一肚子的坏水水,用燕儿的话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二流子。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谁也看不起的二流子,在后来的日子里,竟然帮了他俩的大忙。

进财和燕儿开始了他们婚后细水长流般的幸福生活,燕儿家的光景在村里只能算是中等家户,比起赵耕顺家来还差着一大截子,与村里的大户赵耕庆更是没法比。全村也就赵耕庆住着宽敞的大瓦房,他家的四合院三进三出,盖得像寺庙样宽大排场。家里骡马成群不说,还养着三个姨太太,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村里有一大半的地都是他家的,光是地里干活的长工就能坐两桌。进财雄心勃勃地想,总有一天他也要把光景过成赵耕庆那样,让他的燕儿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燕儿爹汗没明没黑地折腾了一辈子,家里也只有六亩多一点的坡地和一头大犍牛,连同两孔住了几十年的破窑在内,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进财有了燕儿,开始谋划着过日子了。如今他手头还剩着三块叮当响的光洋,他摸着兜里的光洋对岳丈说:“爹,过了年,我买上几只羊到坡里去放!慢慢地咱们就能把日子过好。”

赵耕水知道进财是个心眼皮实的娃娃,他说:“娃,你自个儿看着办!该干啥就干啥,爹不拦你!”

进财心想眼下家人只能勉强糊住嘴,到了明年要是再添上一口子,凭这点地无论如何也吃不饱肚子。租人家的地种,除了租子和官税落到自个儿手里也剩不了多少粮食。要是不思谋着干点啥,日子只能越过越穷。眼下置一亩好地要十一二块光洋,在土里刨食就是把人累死,怕是一辈子也置不了几亩地。如今他手头还剩三块光洋,先用这些钱买上几只羊,用不了几年他就能置上十几亩好地。给赵耕顺家放了这么多年羊,进财对放羊的营生再清楚不过了。过完年,他一口气从原先的东家赵耕顺家买回来五只山羊继续干起了他放羊的营生。以前他是给别人放,如今他是给自个儿放。每天吃过早饭,进财就赶着羊上了山坡,到了天黑下来时他才赶着羊往回走。燕儿心痛他,变着花样地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身子。进财对那五只羊比对燕儿还要亲,每天放羊回来,他还要摸着黑再出去割上一篮子草。看着羊把草全吃完了,他才肯往窑里走。就是让他饿着,他也不肯让那几只羊饿着。看着进财和羊形影不离的样子,燕儿嘴一撅酸溜溜地说:“你对羊比对媳妇还亲,晚上你跟它们一搭里睡吧!”

进财嘿嘿笑着在燕儿脸上捏了一把说:“你别看它们现在是羊,过上几年就变成地了!”

进财在葫芦峪重新开始了他的放羊生涯,当他把五只羊放成一群的时候,燕儿生下了一个肉嘟嘟的女儿。进财给娃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菊花。到了菊花两岁的时候,进财和燕儿已各自放上了一群羊。他们的一群羊,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已如愿以偿地变成了两群。就在好日子向他俩招手的时候,赵耕水老汉突然害了痨病身体变瞎了。他夜里常是“喀、喀”地咳嗽,有时一咳就是一晚,第二天一早窑地上全是一团团的血。老汉的病急坏了进财和燕儿,他俩商议着卖了一群羊给老汉治病。赵耕水老汉吃了药,病一点也没见好,身子反而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当进财要卖掉第二群羊时,被燕儿拦住了,她满面愁容地说:“能不能再想想其它法子,咱就剩下这一群羊了!”

进财知道燕儿心痛这群羊,这可是他两口子放了几年才挣来的一点家底子,燕儿还指望着用这群羊置几亩好地安心过日子呢。当赵耕水老汉得知进财要卖掉羊群为他治病时,老汉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对燕儿说:“女子快拦住他,我已是半死不活的人了,你们还折腾啥?”

老人都是这样,只替儿女们着想却不管自己的死活。进财知道爹心痛这点家底子,他豁达地说:“爹,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一群羊不算啥!”

赵耕水气得连连咳嗽着说:“娃,我这病治不好,你们这是往水坑里扔钱哪!”

燕儿也劝着进财叫他别再卖羊了,进财心意已决,他说:“给咱爹治病,就是花再多的钱也值。只要人活着,穷点没有啥!”

看到进财这样固执,赵耕水默默地流起了泪。自从进财进了他家的门,天不亮就从炕上爬起来到地里忙活。忙完地里的活,他也连饭也顾不得吃就赶着羊上了山坡。这娃没明没夜地干,这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和燕儿能过上好日子,如今他把他们两口子的好日子全给毁了。赵耕水老汉气得手拍着炕,恨不得能早点死掉,死了就不拖累娃娃了。

进财把家里的羊全卖了,连菊花过满月时脖子上戴的银锁也送进了城里的当铺。眼看着家里的银钱像河水样“哗、哗”地流了出去,赵耕水老汉的病仍然不见起色。这事急坏了进财和燕儿,家里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了,他俩怎么办哪?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躺在炕上等死吧。进财跑遍了附近的村子,四处找便方给老汉治病。无奈老汉就像个药漏子样,再好的药灌进他嘴里也不项事。老汉腊黄着脸身子一天比一天瘦了,人弱得就像窗户纸样见不得一点风吹。风一吹他就咳嗽,一咳血就从嘴里冒了出来。看着爹难受的样子,燕儿愁得搂着菊花直哭。菊花已经懂事了,看到娘伤心的样子,她伸出手擦去娘脸上的泪水,细声细气地说:“娘,不要哭!爹有办法的!”

到收秋的时候,进财打听到要治好爹的病,得请城里的西医来治,一般的乡村医生是治不好这种病的。要请洋医生谈何容易,没有百八十块光洋怕是应付不了。进财跑遍了整个村子,也只借到了**块光洋,这点钱要想挽回爹的命还差得远呢。进财和燕儿双双难下了,就在他俩一筹莫展的时候赵耕牛找上了门。赵耕牛这人虽说光景过得不咋样,却有一付热心肠,谁家要是有个烦心事准少不了他,他给进财出注意:“没钱的话,先到赵耕庆家申点驴打滚应一下急,过后再还给他。”

进财心想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让他担心的是赵耕庆这人不好打交道。赵耕庆是村中唯一的大户。在满是破窑洞的葫芦峪,也只有他家住着青砖蓝瓦的大房子。如今他穷得只剩下了几亩破地,就是去赵耕庆家借驴打滚,他也未必会借给他。村人对赵耕庆的为人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大善人,大旱的时候放粥救活了不少乡里。也有人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是个黑心的笑面虎。赵耕庆的先人们早些年曾买通官府私制了一个大斗,他家就是靠这只大斗收租子才发的家。赵耕庆有个孪生哥哥名字叫赵耕勤,两兄弟分家时,哥哥放着家里的金子银子没要,独独要了家传的那只大斗。这人靠着家传的大斗再次发了起来,眼下比赵耕庆还要富,平日住在城里不多回村中。提起赵耕庆的为人,村人不由地想起了他那个衣冠禽兽的哥哥。赵耕勤因用大斗收租,城里人送给他一个绰号叫赵斗三。凭着私制的大斗和放“驴打滚”,赵耕勤曾逼得城里好些个光景殷实的家户妻离子散。摸不清赵耕庆的为人,打听一下他哥哥的名声就知道了。物以类聚,这兄弟俩是一路货色,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

赵耕庆和燕儿爹还有村里其他名字带“耕”字的人,同属“耕”字辈。按辈份算,进财和燕儿理应叫他叔叔。早上几百年,村里的赵姓人家都是在一个祖坟里烧香磕头。尽管赵姓人同是一个祖宗,但经过几十辈的繁衍,互相之间已生分了不少,与普通人没啥两样。平时在一起来往共事的,也都是五服以内的家户。论起家族间的亲近关系,赵耕庆怕是和燕儿爹隔着十几支,两家已不是一个藤蔓上的人了。除了同属“耕”字辈外,已找不到其他的血缘关系。论起家族间的远近,进财原先的东家赵耕顺比赵耕庆离燕儿爹还要近几辈。进财已从赵耕顺家里借了三块光洋,如今他还有一个娃娃等着娶亲,手里也急着用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开口向赵耕顺借钱了。村里最有钱的就属赵耕庆,只有他家才能拿出这么多钱来,走投无路的进财只好思谋着到赵耕庆家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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