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是不想管这事的,可偏赖氏要把那盆子兔肉端走,要知道,桑玉那次闹得全村皆知,就是因为家里的肉被王氏趁她不在的时候拿走了。所以,她自然最恨这类事情了。偏那赖氏还没脸没皮的当着她的面就要端走。
这样看来,那赖氏竟是比王氏还要不知羞耻。
桑玉冷笑道,“真不知道什么人家里才能教出这样的人来,大抵是几辈子没吃过肉了,到了别人家里,不打一声招呼不说,竟伸手就要端走别人桌子上的饭食。我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那赖氏被桑玉说得脸上滚烫,可她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对,便硬着脖子争道,“什么别人家,哼,这是我家里,这里住的是我的儿子媳妇儿,我自然想来就来,用不着你这外人来管。倒是你们,我儿子家里的肉,本就是该拿来孝敬我们的,被你们吃了,这么多的兔肉,也能值些钱,我看,你们就拿出一两银子来,这事儿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不然,我就告诉他爹去。”
说着,得意的看着桑玉,眼睛里还闪着一丝的精光。似乎认准了桑玉会被她唬住。
桑玉咋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赖氏竟然然自己拿钱买自己家的兔肉,还狮子大张嘴的要一两银子。她大概是不明白一两银子有多少吧。
桑玉见过无耻的,还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
那边林大山见赖氏为难自己媳妇儿,脑海里陡然想起王氏为难桑玉的情景。只是,以往,他都是作为一个当事者的,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媳妇儿,他夹在中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可现在,他不是当事者,这都不关他什么事儿,他看着自己媳妇儿被欺负,心里竟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来。愤怒之中,又夹杂着深深的内疚跟悔意。
桑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边何大冷笑一声,看着赖氏的眼睛里冷冷的,让赖氏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呵,你是谁的娘。我怎么不知道这里竟然还住了你的儿子媳妇儿了。”
何大的声音冷冷的,赖氏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错愕的看着何大,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江氏也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的男人,脸上似有欣喜。
赖氏不敢相信的看着何大,嘴里诺诺的问道,“何大,你说的什么?”
何大嘴角挂着冷笑,看着赖氏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他又重复了一遍。还怕赖氏听不明白。又再说了一句,“我娘早就死了,若是她不死。还轮得到你进我何家的门吗?你又是我哪门子的娘,莫非,你也死了不成?”
这可就是明摆着的咒人了。何大这些年也受够了,他积压的委屈,在今天彻底倾泻而出。可是,他也控制不住了。他知道,一旦撕破脸,接之而来的,怕是会有更多的麻烦,可是。他已经来不及了。
赖氏若是最开始还不敢相信何大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的脑里一片空白。那么精明的她此刻竟然想不出任何的办法。
半晌过后,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然后大叫着朝外面跑去,边跑还边喊道,“你这般的忤逆不孝。我告诉你爹去,我告诉你爹去。”
那赖氏会的。也不过是告诉你爹去。何大听了,脸上连一丝的惊讶都没有,明显已经是习惯了。就连江氏,脸上也并没有露出一点儿的异样来。
赖氏走了,桌子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了。何大把一杯酒灌倒嘴里,因为喝得太猛,咳起嗽来。江氏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又不停的替他拍着后背。何大喝了茶,脸上因为咳嗽变得通红。
俩孩子间赖氏走了,也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桑玉一边替他们夹着菜,一边看向江氏。她有些担心的说道,“何嫂子,我怕你那后娘回去,定是会乱说话的,只怕到时候,何大哥的爹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过来闹。”
却听见江氏苦笑一声,眼睛里死灰死灰的,如同雾蒙蒙的清晨,什么都看不到。
“这些年,他爹有分过青红皂白吗?我们两个大人也就罢了,俊生跟连生只是两个小孩子,到了那边,也只会被欺负,还被恶人先告状。他爹连问都不会问,逮着两个孩子就打,却不看别人在一旁看着笑呢。我也怕了,孩子们一听到说要去那边,在家里哭着闹着都不肯去,我怎么哄,他们都不肯去。我就怕以后孩子们也被养成个懦弱胆小的,那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呀,难道就要一辈子被他们死死的压在头上,这样,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江氏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看不到希望,到最后,居然趴在桌子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何大却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又何尝不是跟江氏一样的感受。拼死拼活的替那边干活,没得着一个好不说,连顿饱饭都没有。多吃了一点,就被那赖氏委委屈屈的一闹,何老头儿的巴掌便下来了。
他这么大的人了,被当着弟弟弟媳侄子侄女的面被教训,心里又是恨了那何老头儿几分。
原本就被磨灭得差不多了的亲情,到如今,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他现在也想清楚了。他原本就是没有亲娘的人了,只是渴念着那一份亲情,才任着那家人对自己不当人似的对待。原本还以为自己的亲爹终究会对自己好,可,死的人怎么能够跟活人争呢。他娘已经死了,不会再有娘了。
他现在,只恨自己那时候委曲求全,若是能早些认清形势,也不会到如今还累着妻儿受苦。
这天晚上,唯一吃得很高兴的,也就是何俊生跟何连生了。他们还是小孩子,自然不明白大人的世界里面的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