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的父母,都是打工族,唯独这么一个女儿,因为家里的原因,很少有时间陪着女儿,因此在女儿最后的一个月,夫妻两都来医院照顾女儿,这也许是女儿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一个月了。
卓栀一带着相机,拉着小女孩,对着那对夫妻说:“给你们拍一张全家福,刚刚借来的相机。”
“卓小姐,您在医院有认识的朋友?”
“没有,我认识一个病人。”然后她就开始隆重的介绍柏须:“我朋友,这个周末出院。”
夫妻俩听到“出院”就开始抹眼泪,摸了摸小萌的额头:“真好,真的很好,出院了就好了,好好的陪陪家人,因为当你想要去珍惜的时候,有些东西已经不在了。”
小女孩很懂事,拉着自己的父母就到一旁去拍照,卓栀一很用心,就柏须一个人看着卓栀一给他们拍照,她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柏须就淡淡的看着她,她无论什么时候就好像有多动症一般,绝对不会闲下来半分,反正没心没肺的过日子,天塌下来打死都不顶的一个人。
忽然,卓栀一对他扭头一笑,他就立即心慌了似得,可是他依旧安静的像一片静寂的雪,不动半分,始终看着卓栀一。
“阿姨,她可以去游乐场吗?”卓栀一问着。
小女孩拉着自己妈妈的手,撒娇着:“我要去,我从来没有去过。”
“你也知道,她的病……那些小孩会嫌弃她的,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去游乐场……”
“我们可以包全场的,费用就不用担心了。”
“好喽,好喽,去游乐场了。”小孩子欢呼起来,她笑着笑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医生,医生……”柏须喊着,卓栀一按着铃,医生跑过来,立刻将小孩子推入手术室。
医生出来的时候,摇了摇头:“没用的,她能撑过这个月已经不错了。”
小女孩伸出手,向前拉了拉,喊了声:“妈妈。”
女人拉着小女孩的手,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上帝来接我了吗?”小女孩说。
女人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一个劲的哭。
“你能不能跟他说说,等我在游乐场玩好了之后再来接我,我现在不想走。”小女孩声音很小,她还是一个需要母亲庇护的孩子,一个腼腆的希望母爱的孩子。
“天堂也有游乐场。”小女孩的父亲说着。
“如果我有弟弟了,就多多陪陪我弟弟,一个人在家里,好黑。”女孩说着,说着,声音减弱,最终没有了声音。
她安详的走了,上帝来接她了,她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
卓栀一慢慢的走出病房,不知道说什么好,人这一生,总是留下或多或少的遗憾。
那是柏须第一次觉得卓栀一身上笼罩了一种深深的悲哀,看着女孩呆呆的站在阳光下,不知道看着前方哪个位置,背对着柏须,柏须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觉得那种身影弥漫的悲哀像无形的洪流把他淹没,让人感到窒息而冰冷。
他走到卓栀一身边,想要做点什么,可是他发现自己也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无论做什么,他都没办法不让卓栀一去想这个小女孩的事情,他很少觉得自己是那么那么的无力。
这个女孩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她还要见那么多的人,看见那么多的事情,只是卓栀一忽然觉得很伤感,那是一种透骨的悲哀,这个过客在生命之中匆匆而去,以后还不知道遇见多少个这样的过客。
人生太短暂了,短暂到了你想去珍惜一些东西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不复存在了。
柏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扭过头来冲着柏须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她就像拉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拽着柏须的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是拽着柏须不放手,所以她走到哪儿柏须就必须跟到哪儿。
“我们去兜风吧!”她说:“像情侣一样,我们去长江大桥上兜风吧,据说每一个手牵手走完长江大桥的情侣都能幸福的走完这一生,我想和你一起去走那一段路,我不想像那个女孩一样,想要去珍惜一点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五毛钱,我爱你,在你那天要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世界崩塌了,我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
柏须听到这句话放开她的手,面露难色:“一一,我要回去挂点滴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得很快,有一种落荒而逃的韵味。
他那个时候想,自己如果有女朋友了,就带她去兜风,去看没看过的风景。
这个时候,他不敢去想。
“就当你陪陪我。”卓栀一冲着他吼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大街上旁边的人看过来,看着他们,他忽然站住了,就好像被人定住了。
他扭头,对着卓栀一那通红的双眼并没有妥协:“如果我能给你的,我一定给你。”
人生真是无力,明明想给的,明明可以给的东西,却发现没有办法给,柏须遇到卓栀一,便注定了这一生的爱而不能。
他匆匆的往回走,上天造人总是喜欢把人造的这样的悲哀,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资格说出口。
他也想带着喜欢的女孩去兜风,他也想手牵手的去许一个白头到老的约定,只是上天不给他做这件事的资格。
“你在怕什么?”卓栀一吼着:“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