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黄修渊如何救他,自己下来如何遇到蒙古人布脱,被一干蒙人以假当真,一一详细道来。
说道柳苍梧死时,声音哽咽,碍于男儿面子,不哭将出来,心中血泪同混,比油锅煎炸,火海灼烧痛了何止倍数?
齐倩也是秀肩颤动,两行清泪顺着白皙无暇的面蹁跹而下。
陶左谦愤愤地道:“哼,淮阴七秀,好生了得!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他武功再高,又怎敌得过诸家英雄?他们害了你师父,便是敌人,但是川儿,当务之急,乃是国恨,家仇须得撇开,你懂么?”
唐虞川轻轻叹了一下气,说道:“小侄理会得。”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心里想:“师父待我情同生父,我不能为他老人家报仇,还谈什么国恨?”
看了齐倩一眼,问道:“师妹,你信了吧?”齐倩眼泪略收,看他一眼,忽然见她身着锦色长袍,左肩下三分处昂然绣着一只展翅翱翔的海东青,赫然是蒙古人的装束,断断续续地道:“可是……可是你怎么现在……现在还穿着……蒙古人的衣衫?”
唐虞川心中大炽,伸手欲要解下腰带,道:“我便将它褪了去。”
陶左谦连连摆手道:“唐贤侄,外面天寒,小心感上风寒,那便是大大不妥。”
眼光一转,目光投向陆游神像,看了一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道:“唐家贤侄,既然小侄女不信你言语,空口无凭,你便去陆老先生神像之前发个毒誓,以证你心。这般也好教你师妹心安。”
唐虞川道:“如此甚好。”径直走香桌前,扑通跪倒,双掌朝天合十,恭恭敬敬磕下头去,咚咚咚咚触地有声。
足足磕了九个响头,仍然长跪不起,口中道:“陆老将军在上,晚辈唐虞川,今日在此立誓:先师既殁,晚辈自当承他老人家遗志,驱除鞑虏,还我河山,绝不堕他老人家的威风。除此之外,从今而后,晚辈对齐师妹……”看了齐倩一眼,续道:“……疼爱有加,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之苦。皇天为证,厚土为督,他日若违此誓,教晚辈乱剑分尸,五雷轰顶,父母不得安宁,化作厉鬼与我一世纠纷……”
滔滔不绝言将下去,面目凝重,言罢又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走到齐倩身旁。
齐倩听他说得诚挚,隐隐见他额头上红肿了一大块,心下不忍,柔声道:“师哥,我错怪你了,你不怪我吧?”唐虞川眉开眼笑道:“倩儿,我见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又会去责怪你?”
陶左谦喜上眉梢,道:“唐贤侄,待得驱除鞑虏,还我大好河山,老夫亲自做主,撮合你和小侄女罢了。”齐倩女孩儿家面薄,眉目一低,娇羞无比,只是心中,却暖洋洋地舒适无比。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抚掌高声道:“布脱师弟,布脱师弟,你在哪里?”
这一句话犹如夜空中厉鬼的声音,唐虞川听了,变喜为惊,脸色俄然大变,面如死灰,两股战战,战战兢兢地道:“啊,他……他来了!快躲到神像背后去!”
后面一句,却是对陶左谦与齐倩说的。也不顾及陶齐两人举动,右手往脸上一抹,登时变了一副脸嘴,显然他袖中藏了一副面具,危急之中戴将上了。
陶左谦大喝道:“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光明正大,怕他作甚!”
过了片刻功夫,门外那声音道:“啊!你在这里!”
他话音未落,庙门“啪”的一声,似要散架,一下打开,大袖飘飘处,一人神定气闲地走将进来,但见他狮鼻阔口,年逾而立,衣着与唐虞川一模一样,果真是个蒙古人。
他身子刚踏进庙门,庙门复又重重响了一声,关合了去。那人走到距唐虞川等人十步之遥处,面上表情木然,淡淡地道:“布脱师弟,你好啊!”
唐虞川嚅嗫道:“万……万二师哥,你也好。”那“万二师哥”叫做万普,是弓未冷嫡传弟子阿撒合的第二个弟子,他母亲是回族,父亲却是汉人,故而起了个汉人的名字。
万普微微一笑:“布脱师弟,你好大的本事哪,连师父他们都给你蒙骗过了。”
他口中的师父,正是阿撒合。唐虞川等人看他这微微一笑之中,不知包藏着多少阴险,他说到“布脱”二字时,吐字极重。
唐虞川畏畏缩缩地道:“万二师哥,小弟纵有天大的胆子,又哪里敢去蒙骗师父?你定是……定是听错了。”
万普仰天哈哈大笑:“我一路跟来,你口里一直嘀咕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阴鸷之色一闪即过,闭口不说。万普此言一出,唐虞川犹如坠入万丈深渊,心冷热交加,不知所措。
陶左谦踏上一步,厉声喝道:“唐贤侄,你戴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具干甚?快摘将下来,你是汉人,怎可辱没你师父一世威名,你刚才在陆老将军神像前说的,都是虚言假话么?”
他见唐虞川一动不动,腹中怒火涨向全身,咣当抽出贴身短剑,低声道:“斩草除根,杀了他!”短剑一送,刺向万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