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天冲道:“三弟四弟,咱们也走吧,且看老帮主的徒儿找淮阴七秀干什么去。咱们要问他话,下山了说。”两人点头称善。
吕天冲向群豪抱拳道:“今日前来,得慰柳大侠英灵,就此告辞!”燕若愚在、等人知不好留客,皆抱拳还礼,说道:“三位长老好走!”三人再不发话,也走出了殿门。
鱼幸冲入雨中,寻声辨迹,知淮阴七秀的声音乃是从东边而来,当即一头奔将过去。天忽降大雨,来会群雄知大都城中驻守之兵甚少,便吩咐守住西边之人撤入房中,是而鱼幸这一路上并未发现有人。
他心中甚是着急,“虚云步”与“崖上烟”的两种轻身功夫一同用出,在山石间点跃前行。几个起落,已奔下山来,哪里还有“淮阴七秀”的影子?
这时大雨略收,浑浊山水哗哗啦啦从山顶上流将下来,他的一身白袍已然湿了个透。他仍旧不停,提气往东边疾奔。与归厉行相斗,引发了他体内真气,加之快奔数下,体中真气鼓荡,竟如大江大河,绵绵不绝。
往东边奔出了二三十丈,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鱼幸不知这条河唤作什么,雨点打在河面之上,激起密密的涟漪,“哗哗”之声很是悦耳动听。他游目四顾,但见河畔苇草长垂,被大风吹的东倒西偏。河流两岸各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想来是防风固沙之用。
正作没理会时,忽听对岸传来喝叱与兵刃相交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得一个蛮横的声音道:“你……跟我们……回去吧!”鱼幸跃上河畔高处的山石之上,放目远眺,只见对岸沙洲之上十来人围成一个圈子,翻滚腾挪,将一人围在正中。
外围数十人有一大半身着蒙古铁甲,中间那人似是个女子,只是大雨弥漫,相去甚远,看不清楚面目。
想到当日在安县时,蒙古人凶残的样子,鱼幸心中一怵。侧目发现背后有一株碗口粗细的树木,当即来了计较。他抽出黄修渊所赠长剑,白光闪过,树木已连根而断。鱼幸又将树梢砍断,留下七八尺之长,眼见这柄长剑锋利无比又是一怔。
这时对岸打斗之声更烈,被围之人的叱声连连传来,果然是个女子。鱼幸暗呼不妙,忙将长剑回鞘插入腰间,轻托住树干,气贯双臂,运劲将那树木猛然向河心掷去。那树木受他之力,犹如离弦之箭,飞一般的向河心跌去。
陡然掷出树木,他左足一踮,心念“虚云步”的要诀,尾随那砍断的树木向河心飞扑而去,半空之中,白衣凛然,有如大鹏展翅,端是雄奇壮美。
那树木力道渐失,飞至河心,已然呈下跌之势。鱼幸直眼一视,身子突然一疾,霍地跃高,右足在树干中央蜻蜓点水似的一点,借力向河的右岸跃去。
“噗”的一声,那断木砸在水中,激起漫天水珠;而此刻鱼幸已完好无损的飘落在了对岸之上。他这乃是借力之法,借树木之力以驰过对岸。
数十个蒙古人听得树木砸入水中之响,早有五六个回过头来看。那女子见机大喜,一袭裙裾底下飞出秀腿,踢中一个汉子肩头。他这一踢好似有千斤之力,那汉子站立不稳,摔倒在湿漉漉的沙子之中,眼耳口鼻将沙子吃了个尽。
围在她背面的是个瘦高头陀与一个胖大番僧,这时见有机可乘,互相递个眼色,两掌同时打出,一往左边,一往右首,眼看就要将她擒住,俱是大喜。遽然肩头一实,已分别被一只手掌按上,两人并未回神,手掌再往前送,却已不能,一同问道:“什么人?干什么?”
耳听身后一人“哈哈”笑道:“巴穆大师,喀颜大师,你们两位好呀!”两人听着声音耳熟,才反省过来,身子原地一转,两掌往身后拍去。
岂知这两掌送出,打得身后飞沙走石,乃是打到空处,霍然肩头一松,却哪里发现人影?还未再次回头,背后“啊哟”、“哎哟”之呼声不绝于耳,接着只听那女子唤道:“鱼大哥,是你!”
呼声之中,除了倒在沙洲之中的那个蒙古汉子之外,余下的八个蒙古已被一一踢得飞去。却是鱼幸见八人遽然发难,飞足骤起,将他们踢入河水之中。那女子见到鱼幸,唤一声“鱼大哥”,巧笑倩兮,正是陆秋烟。
巴穆与喀颜一同回头,只见来人笑吟吟地,正是蠡州城中相逢的那个“倪竹踪”公子。
鱼幸抱拳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幸会幸会。”巴穆大师强笑道:“倪公子,你也好!”鱼幸见两人满脸戾气,心中甚是气愤,面上笑道:“我可不是你祖宗,不必叫我倪公子。”
喀颜怒气冲天,正要发作。巴穆一扯他衣袖,说道:“不称倪公子,却称什么?”陆秋烟嘻嘻笑道:“记好啦,这位自称不是你祖宗的公子,高姓鱼,如鱼得水之鱼,大名一个幸字,幸运之幸。恶番僧,臭头陀,你们今日遇到他,当真叫如鱼得水,幸运得很了。”说话之际,那滚到在沙中的汉子爬起来站到二人背后去,恶狠狠地瞅了陆秋烟一眼,模样可笑之极。
巴穆对鱼幸甚是忌惮,说道:“正是,是很幸运。”斜眼瞥见落水的汉子也先后爬上了岸来,朝鱼幸一抱拳,说道:“后会有期,鱼公子,告辞了!”鱼幸微微一笑道:“不送了。”目送十一人纷纷朝岸上走去。一时细雨微风,这岸边归于平静,只剩两人。
两人在此地相逢,均是喜不自胜。鱼幸问道:“陆姑娘,他们伤到你了么?”陆秋烟笑靥如花,摇了摇螓首道:“没有没有。”
鱼幸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秋烟道:“我上大都来玩儿啊,在河边散步,就遇到这几个恶狠狠的蒙古人了,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上来要抓我。”鱼幸一惊:“难道又是那铁三公子铁穆耳的命令?”
陆秋烟小嘴一噘,道:“鬼知道呢,这几个人当真无礼,连我避雨的伞也给我扔到江里去了。”鱼幸听她说了许多,已知大概,时下大雨不止,便说道:“陆姑娘,现在大雨未停,咱们去那里的林子中避一避雨吧。”说着朝北边的林子指了一指。陆秋烟道:“好啊。”
两人走出沙洲,往林子中奔去,择了处密林干燥之处,并肩坐下。两人互看一眼,都是狼狈模样,不由得相视而笑。
鱼幸心中宽舒,问道:“陆姑娘,那日我叫你在树上等我,回来就不见你了。”陆秋烟道:“我等了你很久,元军退了,茅屋中的人也走了个干净,都不见你来,还道你与那什么凌九姑娘走了呢,于是我悄悄下了树,自己走了。咦,这么说,你回来找过我了?”
鱼幸道:“是啊,可惜你不见了。”陆秋烟眸子中闪过欢喜神色:“不要紧,你这下不是见到我了么?”突然神色一涩,问道:“那我问你,我给你留的字你看到了么?”鱼幸道:“看到了。”陆秋烟道:“好呀,那我给你的东西呢,你还留着么?”
鱼幸往怀中一摸,摸出那双筷子,在手中晃了晃,说道:“在这里呢。”陆秋烟大喜,说道:“原来你还保存着,谢谢你啦。”鱼幸问道:“谢我作什么?”陆秋烟“呵呵”笑道:“没什么,咦,你怎么穿一身这样的衣服?”
鱼幸道:“群雄在那边山上给柳苍梧祭祀,我也去了,所以才换上了这一身衣衫。哎,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有人从河边经过。”陆秋烟笑道:“看到了啊,是孤身一人。”鱼幸问道:“哦?那人什么打扮?是男是女?”
陆秋烟道:“嗯,那人白衣打扮,是个男的。”鱼幸一惊,问道:“他后来去哪里了?”陆秋烟笑道:“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不过有句话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鱼幸挠了挠头,说道:“原来你说的是我呀。”
陆秋烟笑道:“是呀,对了,你问的是什么人。”鱼幸道:“他们是七个人,叫做淮阴七秀。”陆秋烟不知“淮阴七秀”名号,只说道:“哦。对了,鱼大哥,你找到你师父了么?”鱼幸神情忽变难受,说道:“没有。”
陆秋烟又问:“你们找到你师父,却找淮阴七秀什么的干么?”鱼幸道:“此事说来话长,说了也是无用。”二人寒暄一番,不一会风停雨止,两人都感寒冷袭来。
陆秋烟道:“鱼大哥,你冷么?”鱼幸道:“有点,你呢?”陆秋烟道:“我也是,咱们出去吧,找个地方买一套干净的衣衫。”鱼幸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站起身来,穿过林子,来到大都郊外,只见房舍俨然,坐落着二十来户人家。陆秋烟向一户人家买了两套干净的青色衣衫,两人换上,已觉热乎了许多。
陆秋烟道:“咱们寻一间饭店坐一坐,顺便吃点东西。”鱼幸听她说吃东西,隐隐觉得有些饿了,说道:“好呀。”二人找了一间饭店,要了两碗面,正要低头进食,忽听得店外厮喧,有人走了进来。
鱼幸抬头看去,直是喜上眉梢,见来人是个老者与个二十五六岁的书生,正是“淮阴七秀”中的余青与何少陵。
余青见了鱼幸,想起玉蝶楼中他曾对自己有恩,遥遥招手打招呼:“鱼公子,你好呀!你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