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时不知名,人死后亦不知名。
眼前的尸体如尘世间过客,匆匆一隙。
前世无怨,今世无仇,奈何要死在我的手中呢?
驻足,凝思,半响,挥手道:“把人埋了,坑挖得深些,不要让荒地里的野狗把他们再刨出来。”
……………
“还请公公教我!”
“袁百户应是有了主意,何必来问咱家。”
“事关千岁大计,也系属下前程,属下不敢妄为。”
“不敢妄为?”
纪用哈哈一笑:“你在南苑射杀周明时,可曾想过此乃妄为?”
袁大海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此一时,彼一时。”
“好一个此一时,彼一时!”
纪用正色道:“路是你自己走的,别人帮得了你一时,又能帮得了你一世?袁百户,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如果每做一件事前,你都要思来想去,顾东顾西,那你与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你应该明白,你能有今日之地位,靠得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属下只问公公一句,若属下真行了那妄为之事,内廷诸公是保还是不保?”
“你说呢?”
纪用不置可否,却笑了起来,负手向前方走去。
…………
望着这个与自己有生死之交的好兄弟,袁大海有些犹豫,但终是开了口,沉声道:“还记得当年在萨尔浒吗?”
“从不敢忘!”痛苦的神情从钱恩脸上掠过。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知道,你想重回萨尔浒。”
“是,我一直没有忘记死去的弟兄们,我想去萨尔浒,哪怕是看一眼弟兄们的骸骨也好!但你知道,咱们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没有用。在别人眼里,我们只是一群蝼蚁而已,那些人根本不会在乎我们这些蝼蚁在想什么,他们眼里只有他们自己!哪怕就是再死上一百万蝼蚁,他们也不会为我们掉一滴泪!”袁大海有些激动。
“所以你不想再做蝼蚁,而要做踩死蝼蚁的那个人?”钱恩的目光闪烁着,像是要看透袁大海的内心一般。
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袁大海淡淡的说道:“或许吧,我只是不愿自己的命运再被别人掌控。”
钱恩摇了摇头:“你变了,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你了,以前你从不会有这种想法,那时你说得最多的是攒够钱,娶个媳妇,生几个娃,让你老袁家后继有人。现在,你却在想如何往上爬,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不在乎死多少人,也不在乎死的是什么人。”
听了钱恩的话,袁大海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人是会变的…我要去做一件大事,这事成了,你我今后飞黄腾达,若败,无葬身之地。”
钱恩笑了:“你是在问我愿不愿意随你去死?”
“也许吧。”袁大海苦笑一声,钱恩真的是太了解他了,在他面前,自己其实是不需要说太多废话的。
“其实在萨尔浒时,我就应该死了。”
一滴泪水突然从钱恩的左眼滴落,看得袁大海也是心酸。
“如果你要去,我一定会随你去,但是我希望,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问我愿不愿意,那样我会以为你不再当我是兄弟。”钱恩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平淡如水,但看在袁大海眼里,却是那么的值得依赖。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
袁大海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声过后,他突然转过身,看向校场上的黑旗,扬声喝令:“点黑旗!”
正在提调箭队练箭的李庆闻令一愣,打马过来问道:“百户,去哪?”
袁大海冷冷看向西边:“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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