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赭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淅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象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吟罢,他像是已经付出了所有的精力一般,颓然跌坐在地。在座的人无不被这首长诗的感染力所震惊,倍感迷失。但是他们是幸福的,这一夜,他们共同见证了一首传世之作的诞生。
白乐天仿佛也完全迷失在他自己的诗作当中,诗成,他的衣裳果然已被泪水打湿。
他所吟唱的,或许并不是琵琶女,而是他自己;他所感伤的,或许并不是琵琶女的遭遇,而是他自己的际遇。
白乐天惊才绝艳,古今罕有匹敌,然而他的一生也十分坎坷。贞元十六年二十九岁时进士及第之后,历任校书郎,翰林学士,左拾遗,最高也不过是太子善赞。这些本来并不是十分显赫的地位,却也使他受到政治斗争的连累。只是因为多说了几句话,一夜之间,忽然被贬为江州司马,散职将仕郎,从九品的闲职小官,其前后之差,不可以道里计。他这时感叹人生际遇如浮云流水,繁华荣耀似过眼烟尘。一夜被黜,其间机窍,实不足为外人道;闻音思怀,怎能不伤心怅然,涕零泪下。
苏剑笑举杯说:“白先生,在下虽是草莽之人,也尝闻先生大才震古铄今,当世不作第二人想。不期今日竟能在此偶遇,足慰平生。不知先生肯与在下尽此杯否?”
白乐天收起愁容,笑着说:“些微薄技,倒让苏先生见笑了。请。”
“请。”
酒是清水酒,杯是白瓷杯。
苏剑笑和白乐天两人同时双手举杯过额的时候,袖子扬起,有一瞬间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就是在这一瞬间,苏剑笑陡然感受到一种不该存在的气息。
杀气!
剑光细如游丝,却迅若闪电,来得绝没有半分声息!
剑锋所指,正是白乐天的心脏。
急切间只见身影闪动,只一刹,剑尖离白乐天的胸口已经不足一寸。
比速度更致命的,是这一刺的时机。
苏剑笑和白乐天正在饮酒,而其他人却在看着他们,没有人注意到这刺客的行动,没有人能想到这刺客会出手。
刹那之间,船舱内已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在这种情况下能挽救白乐天性命的人,世间也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