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娘也跟了过来,就坐在顾凤身后,此时听了燕大爷的话她就朝燕大爷看去,神情冰冷。
燕大爷别过头,躲过她的方向,跟顾山根他们道,“现在族里护山的也都是在外面走动,天是冷了点,但出去转转,挖一根算一根,就是找不到老参,弄些药草回来也是好的,族里还有着不少人等着用。”
“天龙山不积厚雪,就是雪季也冷不过我们顾山,”顾凤开了口,“有些地方草都是青的,温水湖那些地方连雪都不太看的见。”
顾山根看着她,口气迟疑,“去,行?”
武络人赶不赶人?
“去。”顾凤支着头重重地揉了下眼睛,她这些日子没一日是闲着的,里里外外都忙着,她中午刚从山下赶回来,没合半会眼就来了,她这一去山下查看陷阱打看情况已是两夜未睡,说话间也有点提不起精神来,缓了口气才接道,“多带几个手脚好的去,背篓要大一点的,采两篓就先送回来,等下两个回来这两个接着去,天龙山那我带着人,族里这边只管收东西就是。”
她话一完,小屋里坐着的几个族老,还有几个来旁听的中年汉子都沉默了下来,连吸着旱烟的人都停了手中的烟杆。
“你打算呆着?呆几日?”燕大爷在心里叹了口气,嘴里还是问着。
她是族里去天龙山去的最多的,而且她认识武络人,她又是个识路的,采药摘草族里的谁也比不上她。
她本来是他的传人。
“大爷你不说,我也是准备要去一趟了,”顾凤清楚知道他们能治人救命的药还有多少,药库是经她带人一手搬过来的,“山根叔你这两天把人挑好,我休息两日就带人过去。”
来的人都没怎么说话,点了头就出去了,出去之后老头们更是沉默寡言了——那小族长裹着熊毛坐在那,眼睛下面两个黑眼圈,瘦弱的身上那疲态就跟他们这些做了一辈子活的人一样,是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可她连十五岁都未满。
“是连参须都没了罢?”燕大爷没走,顾凤也没走,等屋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顾凤看向了他。
燕大爷苦笑了一声,“没了,早几日就没了,有户家里的老人还等着吊气,她那是犯了急的痨病,一不小心就留不住,没法子,丫头。”
这户后面不知道还有哪一户,要是都活过来,不是没药救就能活的。
顾凤笑了笑。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如果这一年放在了外头过这个雪季,来年不用开春,他们顾山就会成半座死山了。
顾山从来没有死过这么多人,一次死那么多,把他们自己的山土都染红了,谁又受得了?
就是她现在睡觉闭眼,眼前也还是一片红,也还是能清楚听到她大兄在她耳朵发着抖叮嘱她的声音。
家里少了主心骨的人家,尤其丈夫儿子,甚至兄弟都没了的人要怎么受得了?
顾凤光想想,心就疼得发木。
“老嫂子,”燕老头朝身后一直抿着嘴苛刻地看着他的顾老娘苦笑道,“天龙山只有她熟。”
顾老娘没说话,她没说不行,也没回燕老头的话。
“说完了?”她这时站了起来,朝顾凤道。
顾凤还没说话就被她拉了回去,塞到了被窝里,顾凤心里头要办的事情多,但想及两日后的天龙山,她还是闭上了眼。
她知道她再不好好睡一觉就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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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顾凤一大早就清理她的背篓,跟她去天龙山的人也都准备好了,都相继往宫门口的洞去了。
天龙山其实也是顾山族不能去的禁地,这是写在顾山族的族规里的,只是可能天龙山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顾山族的人这百来年间有族人去过一趟,后来陆续就有人去了,但顾忌着族规和武络人,去的人并不多,这几十年所有顾山族的人去的次数也不过六七次而已。
顾凤知道她短短时日内接二连三地去天龙山是犯了忌讳的,不仅是自己族里的忌讳,还有武络人的。
但她当族长以来犯的忌讳岂止是一桩两桩,顾凤存了死后要被下油锅踩刀山的心,也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