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王刻克洛普斯在神坛上介绍冠军卡德摩斯的时候,竞技场贵宾席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炽烈地盯着这一幕。
这处贵宾席坐的都是希腊各个城邦的国王及王室成员。盯着神坛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有着栗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十分健康可爱。
在他身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国王用宠爱的目光看着他,道:
“柏勒洛丰,下面那位全希腊的冠军,是不是很让人羡慕?”
“是的,祖父。”小柏勒洛丰点点头,正襟危坐。虽然眼中有着炽烈的火焰,但他并没有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们一样被热闹的气氛和冠军的光环所煽动,依旧保持着他的教养和过人的成熟。
西绪福斯欣慰地看着自己的爱孙。作为新兴的强盛城邦科林斯的王,他自然也被邀请参加这次盛会。事实上,现在的科林斯已经是全希腊除雅典之外最繁荣的城邦,科林斯运河的开通使科林斯一跃成为整个希腊的商业中心。
而令西绪福斯尤其骄傲的是,这一切都是他带领科林斯人民,用他们的双手完成的。
“柏勒洛丰,只要你坚持锻炼,认真学习,总有一天你也会像这位腓尼基王子一样,成为希腊的冠军。”西绪福斯鼓励道。
“不可能的,祖父。”小柏勒洛丰却认真地说道,“卡德摩斯王子是掌管大海的波塞冬的后人,他体内流着神的血液。”
“呵呵,柏勒洛丰,我们的家族是泰坦先知普罗米修斯的后裔,我们体内也流着神的血液。”西绪福斯道,“神的血液并不能说明什么,一个人的成就是由他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完成的。”
“或许是这样。”小柏勒洛丰道,“但是,即使我真的获得冠军,我也不会像他那样被这么多人爱戴。”
“哦?为什么?”
“因为人们爱戴他并不只是因为他的成绩,人们爱戴他更因为他是一个高尚的义人。他的言谈优雅而得体,他的举止无可挑剔。”
“柏勒洛丰,你接受的教育不比他差,你的言谈举止也受到很多人的夸赞。”
“可是人们并不喜欢我。”小柏勒洛丰看着西绪福斯道,“他们在我面前夸我,可是转头就说我是无信者的孩子,甚至……是渎神者的孩子……”
小柏勒洛丰眼中的火焰熄灭了下去。西绪福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道:
“柏勒洛丰,我们科林斯人不在乎这种无信者、渎神者的名头。不管别人这样说是善意还是恶意,在我们科林斯人看来,这就是一种夸奖。因为我们确实不信神。”
“可我们为什么不信神?”
“柏勒洛丰,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这是科林斯的法律。”
“这法律是您定的,您为什么要定这样的法律?希腊的城邦……不,全世界的城邦,有哪个不信神?”柏勒洛丰抬起小手指着竞技场中的卡德摩斯,“就连遥远的腓尼基,也信仰奥林匹斯圣山的诸神,我们是纯正的希腊人,为什么反倒不信?”
“在我年轻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在我年轻的时候,有很多城邦都不信神,它们也都是伟大的城邦。”西绪福斯有些无力地说道。
“它们都没有好下场。”柏勒洛丰却道。
“是啊……它们都没有好下场,它们都被诸神毁了……”西绪福斯喃喃道,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跟爱孙争论这个。
这时在他旁边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子说话了:“柏勒洛丰,我们科林斯人不信神,是因为我们相信人的力量。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由我们的双手创造的,诸神带给我们的只有灾难和痛苦。你不要只看到那个卡德摩斯此时的荣光,他这样敬神,也不一定有什么好下场。我们人类所能信任的,所能依赖的,永远只有我们自己。”
“娜芙普利都姑母,你这样说未免太不公平了。”小柏勒洛丰不服气地道。原来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姑姑,西绪福斯的女儿,科林斯的公主娜芙普利都:“诸神对人类并非没有福祉,而且我们信任自己的双手,与我们信仰诸神也并不矛盾。还有,姑母不应该无故诅咒雅典的冠军,他又没有得罪你。难道你没听过他的事迹么?难道他的风度和修养不足以赢得你的爱戴么?”
年轻的科林斯公主听了这话,美丽的脸蛋不由一红,嗔怒道:“他的事迹,我这几天听得真是够多了!至于他的风度和修养,跟我有什么关系!”娜芙普利都远远望了一眼英俊的腓尼基王子,不再说话了。
这时,雅典王刻克洛普斯正好介绍完卡德摩斯的生平家世,开始帮卡德摩斯询问拉冬的藏身之处。西绪福斯听了这个问题,心中一动,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形成。
他看了一眼倔强的小柏勒洛丰,站起身来,走到贵宾席的最前面,这里距离场中高高的神坛不过十几米。
他站在贵宾席台前向着场中喊话:“远道而来的腓尼基王子,雅典的冠军,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卡德摩斯听了这话又惊又喜。雅典王刻克洛普斯举起双手,示意全场安静,整个竞技场顿时针落可闻。
“我是西绪福斯,科林斯之王。”西绪福斯道,“我的城邦坐落于科林斯地峡,阿提卡与伯罗奔尼撒的咽喉,伊奥尼亚海与爱琴海连通之处。我的城邦是全希腊商业的心脏,每天有一百支商队从陆上经过,又有一百艘航船从港口启航。我钦佩那些披荆斩棘的冒险家和开拓者,还有那些劈风斩浪的勇敢的船长,经常亲自接待他们。其中有一位从极西之地远航归来的船长就向我讲述了拉冬的事。”
“谢谢您,尊贵的科林斯王。我听了这话真是高兴,您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博学和亲民。”卡德摩斯得体地答道,“可否请您将这个答案告诉我,我将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