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知道触了自家师尊的霉头,这一晚息衎很自觉地没来找她。直到第二日早晨,日头攀上了树梢,才过来敲她的门。
因曦和的吩咐,她的屋外没有宫人守卫,息衎敲了门却无人回应,便自个儿推门进来,室内熏了淡淡的安神香,窗帘还是拉着的,掀开一层层帘帐,他来至床边,见曦和仍朝着里头侧卧着睡得很熟,一时竟不忍心吵醒她,正欲在床头坐下等她醒来,外间却忽然哐当一阵响。
心头一阵不悦,原因无他,床上的人被吵醒了。
外头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跪下,连掉在地上的铜盆都来不及捡,惶恐地请罪:“殿下恕罪,此乃女师闺房,奴婢不知殿下在此……奴婢这就打扫干净。”
息衎皱了皱眉,摆手道:“出去罢。”
婢女连声应“是”,擦了地上的水渍,捡了铜盆飞快地退出去。
曦和此时亦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你把人家小丫头吓着了。”
他们往常在山上,对这些东西素来不在乎,可进了宫,才意识到这凡间的男女大防甚是严谨,礼数这个东西,可是万万要遵守的。
息衎仍旧皱着眉:“这宫中委实不便,今日见过父皇,下午咱们便回去。”
曦和笑了笑:“何必如此较真?说实在话,你如今也是该讲讲礼数了,往后可不能这般随意进旁的女子的屋子。喏,帮我把衣裳拿过来。”
息衎看她一眼,起身将她的衣裳从架子上取下来,递给她,道:“除了师尊,我从未随意进旁的女子的屋子。”
“唔,那往后也算上我一个。”曦和掀了被子穿鞋袜,对门口扬了扬下巴,“出去等着,省得别人说你不成体统,还算在我的头上。”
“无人敢说师尊教得不好。”
“行了行了,我自然是教得好,可你也得听才行。”曦和穿上衣服,站起来,“快出去,我洗漱好了便陪你用膳。”
息衎抿了抿唇,转身出去了。
用完早膳,曦和陪同他去了大殿。
皇帝显然暂时不想给息衎太大的权力,选了在偏殿见他们,毕竟他还有一年才及弱冠,眼下虽已按宫中规矩束了发,却到底还没个官职,因此殿中仅留了个皇后,没有外臣。
宫人推开门,弯着腰请他们进去。
此番皇帝要见的乃是自己的儿子,曦和不过是他的师傅,自然不能冒这个头,特地落后了两三步,走在他的身后。
进了殿门,远远地便见到一男一女坐在那主位上,那目光钉在他们二人的身上,颇是扎人。
曦和撩了撩头发,四下打量了一番。这皇宫不怎么样,可这大殿却建得奢华。
息衎走在她的身前,一步一步走得沉稳从容,来到台阶下,单膝下跪:“见过父皇、母后。”
曦和见此举动挑了挑眉,心中虽有不快,却没说话。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却瞥见一边直挺挺站着四处打量的曦和,眉头一挺,不待他说话,旁边善于察言观色的太监便上前来,面色严厉地道:“你是何人,面圣却不行跪礼?”
曦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息衎,再抬起下颌,目光扫向那面色不豫的帝后二人,道:“我非你大翎子民,为何要跪?”
那太监横眉倒竖,上前一步,那指头已经从袖子里伸了出来:“你——”指尖却忽然一痛,痛得他连声哎哟地收了回去。
曦和看都没看他一眼:“往日在天界,只有别人跪我的分,你算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她微微一笑,“看来陛下需要花点儿心思好好调教调教下人,以免失了分寸,折了陛下的面子。”
皇帝的脸色已相当难看,但还是对那太监使了个眼色,令其退至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