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和顾远东都暗自沉吟起来。
夏扶民待要说话,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再言语挥手让那丫鬟下去,道:“去给大少奶奶请大夫去。”又对顾远东解释,“让贤侄见笑了。犬子的媳妇身子也不妥当成日里三天好,两天病的。——唉,也是我们夏家的气数啊!”
顾远东放下茶杯,掸了掸长袍下摆,笑着劝道:“世伯年岁还轻,比我们年轻人都不遑多让,另娶一房又如何?——再生个儿子。。。。…”
夏扶民突然大声咳嗽起来,从上首的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往门外走去。
顾远东和齐意欣一起偏了头看向门外,原来是夏家的大少爷终于千呼万唤地出来了。
顾远东站了起来,飞快地回头对齐意欣做了个安抚的眼神。
齐意欣努着嘴,让顾远东往门外看。
就见一个面色苍白,极为瘦削的年轻人,扶着夏扶民的手,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咳嗽。齐意欣终于明白,康有才说夏大公子跟纸片一样薄是什么意思。
顾远东往齐意欣前面走了几步,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地,才对夏大公子拱手道:“大公子有礼了。”
夏大公子拱手还礼。只这一个动作就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夏大公子这样虚弱,顾远东却故意走到他跟前,往他肩上轻轻一拍道:“夏大公子精神头不错啊。——夏世伯,您多虑了。夏大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为夏家添丁加口的……”
话音未落,夏大公子就被顾远东拍的快要瘫倒地上去了,而且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倒让齐意欣听出几分愤懑和不甘。
齐意欣往旁边走了两步,从顾远东身后探出头来,往夏大公子身上打量起来。
夏扶民赶紧扶住自己的儿子将他交给后面两个跟着的两个虎背熊腰的丫鬟道:“扶大少爷回去吃药。”
夏大公子的咳嗽慢慢停了下来,对着顾远东苦笑道:“让世兄见笑了。我现在这样生不如死,还吃什么药啊?”
夏扶民脸上变色低斥一声:“快扶大少爷回房去!——你们怎么照顾大少爷的?若是再这样,我毙了你们!”
夏大公子冷笑两声,不再说话,扶着两个丫鬟的肩膀,转身离去。
顾远东面不改色地劝夏扶民:“夏世伯莫怪。小侄也是惯会跟家父作对的。。。。。。”
夏扶民叹了口气,在上首坐了下来,道:“我这个儿子,从小多病。
能长这么大,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指望他有什么本事,只要活在我身边,就是他的孝心了。”
言辞之间,居然一片慈父之心。
顾远东窒了窒。他本看不起夏扶民,可是他也知道,夏扶民双亲早亡,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娶得妻子,也是他当年贫贱时候所娶。发达之后,并未三妻四妾,一辈子只有一个妻子,也只生了大公子一个儿子。比起他爹顾为康,在女人这方面,确实要强一些。
可是齐意欣却觉得奇怪。夏大公子对他父亲,似乎有说不出的怨恨。
上房的人沉默下来,外面来了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道:“回大都督的话,大少奶奶不肯看大夫,在屋里哭呢。”
夏扶民似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叫了人过来吩咐道:“领着顾少都督去外院歇息。”又对顾远东嘱咐道:“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开口,别客气。若是想到街上逛一逛,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他们自会安排。”说着,急匆匆跟着那小丫鬟出去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齐意欣跟在顾远东身后,出了夏家的内院,往外院的客房里去了。
来到夏家给顾远东他们安排的院子,齐意欣见蒙顶和碧螺指挥着丫鬟婆子,已经将下榻的地方都收拾好了。
顾远东招了护卫过来问话,齐意欣就去了丫鬟们住的屋子,找蒙顶和眉尖说话。
她们两人却不在屋子里面。
齐意欣就随便找了个丫鬟问道:“蒙顶姐姐和眉尖姐姐去哪里了?”
齐意欣和蒙顶、眉尖三个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就做了顾家丫鬟的头儿。特别是齐意欣,还得了最好的差使,一直跟在少都督身边。
这些丫鬟早就看她们三人不顺眼了。蒙顶性子急,又有功夫,略有人挑l衅,就被她收拾回去了。这些人当然不敢造次。
眉尖性子沉稳,行事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错处,那些喜欢看人下菜碟的人也不敢寻她的碴儿。
只有齐意欣看着面目普通,说话见人就笑,好像没脾气的样子,就被有些丫鬟给看轻了。
听见齐意欣问蒙顶和眉尖,那丫鬟挑了一双柳叶长眉,拿了把笤箸过来,塞到齐意欣手里,道:“没看我们正忙着吗?你帮着扫扫屋子吧。”说着,对着另外几人挤眉弄眼,要将清扫整间大屋子的活儿给齐意欣一个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