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轩辰站在山峰之上,向山脚下望去。此地名为没顶谷,山谷间常年被薄雾笼罩,视野受遮蔽,谷中又生高树,抬头仰望,不见树顶,没顶谷由此得名。若逢战乱之年,没顶谷便是一处险关要塞,不知曾有多少人马在此地中过埋伏,进了谷后便再没能出去。
高轩辰侧脸问身边人:“埋伏都布置好了吗?”
白青杨道:“教主,早已都布置好了。”
没顶谷中常年无风,今日却无由地起了一阵小风,将谷中浓雾吹成了薄雾,也叫他能隐约看见谷中情形。
山脚下,一队红红绿绿的少男少女们牵着马走着道,往山谷行来了。他们都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稚气未脱,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全然没有发现周遭的不对劲。
高轩辰望着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出神了一会儿,倒似被勾起些许回忆。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淡淡道:“动手吧。别伤他们,全抓起来就行。”
“是。”
少年们走入山谷,忽有一人道:“你们有没有闻到古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穿黄衣的少年笑嘻嘻道,“泥巴,该不会是你放屁了吧?”
“你才放屁呢!”被叫做泥巴的少年把黄衣少年扑倒在地,虚张声势地扬起拳头,假装要揍他。那黄衣少年笑着推搡他,推不开,又去挠他的痒。
旁边的少年们只是观战,谁也不插手,早已习惯了他们这样闹着玩。
然而泥巴又一次举起拳头的时候,却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看自己的胳膊,虚软无力,这一拳捣下去,恐怕就只能捣碎豆腐。
黄衣少年推他:“快起来,你压死我了。哎,你是不是又胖了,我怎么推不动你?”
泥巴变了脸色:“这雾……是迷香!大家快屏息!”
可他发现得太晚了,这些心无城府的少年们早已全部吸入了迷香。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中了埋伏,一个个抽剑拔刀准备迎战,可在迷香的作用下,他们头晕眼花,连武器都拿不稳。
终于,少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了。
一群蒙着口鼻的黑衣人从乱石后走出来,把被迷晕的少年们扛起来,走了。
高轩辰在山上目睹了这一切,道:“左护法,这些小兔崽子就麻烦你看着了。我该出发了。”
白青杨眉峰微蹙,十分地不赞同,然而该说的话他早已说过千百遍了,此时明知徒劳,却也只能抓紧最后一次机会规劝:“教主,你当真非要以身涉险不可?难道便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高轩辰深深地叹了口气,转来身来面对着他:“左护法,你越来越唠叨了。”
白青杨:“……”倘若不是高轩辰的主意实在太过荒谬,他也不愿一再重复同样的话。可惜无论他重复一千遍还是一万遍,高轩辰已经打定了主意的事,就绝不可能再更改了。
高轩辰索性不再搭理他,转身朝山下走去。走了不远,便见一棵柳树下拴着一匹马,那是他早就备下的。他翻身跳上马,白青杨轻飘飘地跟过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惜话没出口就已经被截住了头。
“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高轩辰低声道,“你就把那群孩子放了吧。此事与他们并没有干系。”
“不可能。”白青杨迅速道,“教主若有三长两短,莫说那几个孩子,所有涉事之人,一个也跑不掉。”
高轩辰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又把话收了。他又不是去送死的,何必说些丧气的话。于是他道:“我走了!若有消息,我传信与你!”说罢扬鞭一挥,纵马疾驰而去,一人一马很快便隐入雾中不见了。
一月后。
岳华山脚下的小镇平日里人丁稀少,除了运货的商队借道过路时会在此镇歇脚之外,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异乡人会来。然而从数日前起,小镇上往来人马络绎不绝,街道上人头攒动,且各个都是佩刀带剑的江湖人士。一时间,往日宁静的小镇倒成了武林重镇。一切皆因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即将在岳华山举办。
高轩辰大摇大摆地进了路边的一座茶馆,挑了个楼上靠窗的位置坐下。跑堂的满脸笑容过来听话:“客官,要喝点什么?”
高轩辰道:“你这里最好的酒给我上一壶。”
“好嘞!”
不一会儿跑堂的便端了一壶热酒上来了,见高轩辰正望着窗外出神,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只见一队人马正打窗下路过。那一行人走在周围的都是家仆,唯有中间那个穿白衣的才是正主。
跑堂的眼睛一亮:“呀,是南龙的端方剑!这回可真是热闹了。”
魔教天宁教称霸江湖百余年,然而这天下的常理乃是风水轮流转,没有不倒的树,没有不涸的海。这百年来,武林正道人才辈出,宗师们开宗立派,正道崛起,魔教式微。十五年前各大门派围剿魔教,更令魔教气焰大损。近年来天宁教偏安一隅,已甚少插手武林之事。
然而天宁教虽已式微,好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武林正道无法剿灭天宁教,每次伐魔大战都弄得两败俱伤,十五年前的大战虽重创天宁教,更令江湖豪杰损失过半,多少名刀名剑就此陨落。而武林局势亦是风云变幻莫测,这几十年来多少门派起高楼宴宾客又楼塌了,及至今日,江湖中掌大势者可用八字概括:南龙、北凤、东鹤、西虎。
南龙指的是纪家,凭借着一套游龙剑法声名鹊起。而楼下过的那白衣人,便是这一辈游龙剑纪百武的长子,纪清泽。如今顶着游龙剑之名的人虽还是纪百武,然而纪清泽年纪轻轻已在江湖中颇有声名,人送雅号“端方剑”,只因他行事端方不苟,颇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