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因为他听见门把转动的轻响,回头看去,门已露出一线缝隙,它逐渐扩开,里头人影替代了他的影。
人影迈过门槛,被拽着的旅行箱却发出苦闷的回响。它被门槛撞疼了。
人影走入灯光下,光照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脸上尽是未干的泪痕。
记忆中的父亲从未哭过。
所以都是假的。
如回应他的期待那般,父亲的形象也变得模糊,可他的抽泣声却依旧清晰。
父亲踉跄地向前,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切应该是真的,他又见到父亲了,他又可以回家了。
这一切可以是真的,所以他伸出手,想要握住父亲的手。
那种如雾似梦的触感是梦醒之时才有的体感。
他什么都握不住,即使渴望相拥,即使上前拥抱,也只会抱紧自己。
思念越深,抱得越紧。
父亲离他而去,往他看不清的前方走去。
街灯不合时宜地暗了一下,随后抽搐般地闪出昏黄的光。
父亲的背影在光中闪烁着,他向那愈来愈亮的光中走去,在那最亮光辉的刹那间,父亲消失了。
“啪。”
灯也如解脱似的熄灭。
街道融入夜色,而他至今仍不知父亲去哪了。
他想回家了,回去那间平板房。
究竟还要走多久才能回去,他已经走上平板房外置的楼梯,再爬一层,就到二楼。
推开往左数的第三道门,今晚就能入枕,做个好梦。
可饥饿的灼烧感时刻侵蚀着他,那愈加难以抑制的进食欲想要反客为主。
它对顽劣的主人施下威罚,用腐蚀容器的胃酸洗涤意志。
汗水浸透衬衫,他快撑不住了,只能膝跪在阶梯上喘气。
“咳,咳咳。”
“呕。”
“呵,呵,呵。”
生病的确很痛苦,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意志再坚定些就好。
现在他对母亲的病痛有了更深的同感。
离开过去的家也好,抵押过去的店也好。
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切都值得。
他缓缓挺直腰身,双手抓紧扶梯把它当拔河绳使,左,右,左地拔。
他用力气拔到终点,猛地推开门,十平米的屋中有两张床,他一张,她一张。
桌上的止咳药瓶空,屋不见人影,以前也有过这样,那时是因为她心情很好在外散步。
今天也不会有什么特别。
相信睡眠是对抗饥饿的最佳手段,他很饿,饿的发困。
因此他轻轻地关上门,庄重地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抱着忘却烦恼的期待闭眼入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