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但凡家世好些、受宠些的,谁没个逾制的器物呢?若当真要查,庆妃同林黛黛两个首当其冲的便该被抓起来——林黛黛早用上妃位方可用的黄地绿龙瓷器了,庆妃甚至用上皇贵妃制的黄釉白裹器了。二人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一下心里有些难受。
庆妃索性解下贴身带着的翡翠链子塞到贞芬仪手里:“姑娘说什么傻话?这宫里谁还没见逾制的器物呢?我方才当真是手滑了,这链子,就当做给妹妹赔罪可好?”那翡翠链子正是老坑玻璃种,颗颗翠绿通透,且大小一致,乃是极难得的美物。
林黛黛只跟在一旁笑了起来:“贞妹妹快绕了庆妃姐姐吧,说一声‘饶你这一回’可好?也让她安一安心?”旋即内间里不论怀揣着怎样的心思,都哄然笑了起来,这事便算揭过。
出了安昌阁,庆妃望向戟儿,戟儿手里正握着两片方才捡来的碎片。庆妃接过那两片碎瓷,只递了块给林黛黛:“咱们分头去查,看看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究竟是怎样的心肠,当真能对自己幼妹下手不成?”说完二人便乘上轿辇,各自回了寝宫。
林黛黛自那日知道碗里有雌黄起,便查了许多古籍,发现这雌黄往往与硫并行。她便用沸水煮了会那瓷片,又将银簪子探进水里去——才一拿出了,那簪子末梢便微微发黑。这碗果然有问题,皇后竟连自己的幼妹都不放过。林黛黛坐在那里只闷头闷脑的想着这些。
过了几日容景轩来时整好庆妃也在兰林殿中看望阿丑,容景轩只几个大步走进来道:“说什么呢?好远便听见你们在笑。”庆妃只笑道:“阿丑馋那玫瑰卤子呢,臣妾正拿这个逗她,皇上要不要也来一碗?”
容景轩朝旁边一看,果然闻见室内有股子玫瑰清香,再一看边上的小几,正隔水温着一碗玫瑰卤子,装玫瑰卤子的正是他前日子赏给林黛黛的江崖海水祥云八鹤纹碗。
他只看了一眼那玫瑰卤子下面点的小火炉便道:“温着的?这个时节还用温的,必定是留给黛黛的了,那朕便不用了。有冰湃的果子么?井水湃的也可以,朕一路走来倒有点热。”
林黛黛听了心中略有些着急,只她和庆妃几个知道,那碗的碗壁被她们悄悄打磨过了,这时外头的黄釉正能隐约透进来。
容景轩吃了几个井水湃的葡萄之后斟酌着说:“之前乃蛮不是围了古北要邑么?”庆妃道:“正是,只是古北易守难攻,乃蛮不是半点便宜也没占到么?”容景轩只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定武上将军与你父亲如此神勇,古北又那样险绝,除非乃蛮人能飞过来!”乃蛮最近大概怀揣着古北人灭城破的美好愿望又杀了回来,只是回来才发现古北未如他们想象的那样五穷六绝,反而被火器营架在城墙上的炮火给屠了一半人去。
他只沉吟一会儿复又说道:“只是乃蛮刁滑,又转战蜀中万州去了。还豪言要蹂荆襄,克成都,平大理,蹂躏诸夷,奄征四海。”林黛黛只冷笑一声:“痴人说梦!”容景轩面色也冷凝起来:“朕也是这样说,所以朕预备着,御驾亲征。”
他转面对庆妃说道:“你父亲会西行以断乃蛮后路,是为西路;朕自统大军为中路,又命定武上将军率兵深入草原,届时三路会师合击之,彻底断了他们的妄念!”
炳武上将军在后头拦着,容景轩在前头迎头痛击,最后还有定武上将军在草原抄他们的家,容景轩这是想要一劳永逸的念头了。林黛黛与庆妃看着容景轩微有些发亮的眼睛,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容景轩复又说道:“届时朕自会留下太子监国,只是惠王会随朕同行。庆妃你恰好在这里,朕有两件事要嘱咐你。”庆妃见他语气颇为严肃,只恭谨的侧耳听着,“一是朕亲征时会带上惠王,你多宽慰你妹妹些,要她别平白担惊受怕。”
容景轩这次带上惠王同行,却留下太子监国,看着像对惠王的宠信,其实恐怕还有提防着惠王的缘故。庆妃听了颇高兴,从战场上回来,凭怎样容景轩该赏惠王一块藩地吧?届时惠王带着她妹妹远离京都自去做藩王,未尝不是好事呢。若惠王不幸死了,少了个祸秧子,那才真正是好事呢。
庆妃之妹此时怀胎近九月,肚子大的骇人,宫里的太医还诊出腹内有双生之象,只不知性别罢了。庆妃听了这话自然求之不得,忙说是。
“第二件事便是黛黛身子也越发沉重了,朕回京时未必能赶上她生产,只是亲征势在必行,只能请你多看顾些。”容景轩语气诚恳,态度也可以说几近低声下气了。林黛黛与庆妃心中一时俱是百味陈杂,竟齐齐应了声是。
容景轩见她们应了便展颜笑道:“这样便好,说了这样多话,朕倒有些渴,拿那玫瑰卤子来。”
容景轩身后专试毒的小太监便小心端起那温着的玫瑰卤子,才要将银针探下去。林黛黛便放下手中那盏玫瑰卤子,边不动声色道:“皇上还是另换个吧,酸梅汤好不好?嫔妾尝着这玫瑰卤子大约做的不好,有些发涩。”
容景轩对这些本就无所谓,当下就有人将试毒小太监手里那盏玫瑰卤子收走,另换了盏酸梅汤上来。等他验的无误之后,容景轩方用了那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