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点了点头,眼神之中,露出少见的温情来,“总之,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是啊,回来就好。
李雪雁喝了一口茶,茶水入喉,有一种微微发烫的感觉。但太宗皇帝的话,却让她颇为心惊。
“雪雁,我知道松赞干布已经遭了海难,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做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是任城公主,不论和亲与否,你都是任城公主。朕知道,要想忘了一个人,便要找到另一个合适的人。本来,我大唐才俊虽多,但朕看来,却没人配得上你。”
李雪雁听了,心中一寒,太宗皇帝这么说,便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而他,这是要赐婚吗?
话锋一转,笑道:“但朕前日见了一个人,便知道你这夫君,应该非他莫属了。”轻轻一拍掌,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只见他身穿紫衫,乌发飘飞,剑眉星眸,气势含而不吐,不正是那位逍遥生潘汗侯吗?
李雪雁心中一惊,怎会是他?他明明是世外之人,却怎么会结识了太宗皇帝?
看着潘汗侯温润的脸庞,但心中却忽然生出一阵警惕和寒意来。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但那种来自于心里深处的寒意,仿佛来源于灵魂一般根深蒂固。
李道宗看着潘汗侯,见他卓尔不凡,心中不禁一赞,感激的看向太宗皇帝,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雪雁,你看如何?”
如何?
看着太宗皇帝,看着父亲大人,又看了看潘汗侯,她心中也不知到底应该如何抉择。
是嫁,还是不嫁?
柳梦蝉笑道:“你当我想救你这呆子吗?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松赞干布闻言大怒,心道:“这妖女果然不怀好意!”正自忿忿,心中突然一动!又觉得这妖女倘若当真要玩弄自己,折磨自己,眼中又怎会流出那么温柔的神情?更不会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生怕自己捱饥受寒。
柳梦蝉见他深深看着自己,似乎一颗心都被对方看穿了,突然满脸飞红,“呸”了一声,道:“臭小子,你可别胡思乱想!我是要将你治好,再打断你奇经八脉,反复折磨。”
松赞干布听她说得勉强,心中更加糊涂。但他素来知恩图报,重情讲义,这妖女不管什么目的,总是将他救了出来,沉声道:“大恩不言谢。”
柳梦蝉别开头去,轻声道:“呆子。”这一声叫得颇为轻柔狎呢,缠绵刻骨。松赞干布心中蓦地一荡,连忙移念他想。
一时间两人无话,各坐一处。洞外寒风呼啸,冰雪莹光,照得洞内亮堂。柳梦蝉脸颊晕红,长睫颤动,仿佛也在想着心事。
月光斜斜地照入洞中,将柳梦蝉与松赞干布的身影交叠一处,松赞干布望着那雪白洞壁上,两人重叠变幻的身影不由一呆。
如果她是雪雁,那又该多好?
即使自己片刻之间便要死了,心中也快慰无比。只是一想到便要死了,却不能再看雪雁一眼,忍不住悲从中来。
想着自己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恐怕她也不会知晓。
那自己死了以后呢?她会不会嫁给别人,二三十年后,她儿孙满堂,又会不会想起曾经有过一个叫松赞干布的西域男人,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之中,与她有过一段爱恨情仇?
想了许多,更加觉得头昏脑涨,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松赞干布尚在沉睡,便被柳梦蝉凶霸霸地一脚踢醒,疼得钻心入骨,忍不住叫出声来。心下恨恨,这妖女忽而温柔,忽而凶狠,比六月天还要无常。
柳梦蝉面罩寒霜,冷冷道:“臭呆子,快些上路!还作什么美梦呢?”被她这么一说,松赞干布蓦地想起在梦中,阳光煦暖,绿浪轻摇,他与雪雁相拥一起,随着绿浪载浮载沉,当真是心中喜乐无匹。
他哪里又知道,昨夜他睡了之后,说了一晚上的梦话,叫了一晚上的雪雁。
柳梦蝉当时看着他,心中苦闷,暗想自己对他百般温柔,却也只换来他的猜忌和厌恶。而那李雪雁弃他若敝履,他却还是痴痴不忘,心中大为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