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峻并没有说实话,他所说的并非是顾虑,应该是一种细思极恐的猜测。
皇后羊献容的密信中,虽然只是提醒李峻要多提防王羽和裴纯,但凭借敏锐的直觉,李峻嗅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眼下,因为有长沙王在,王羽和裴纯动不了李峻,若想动李峻,就必须要搬倒长沙王。
谁有这个本事?
在历史中,司马越曾有这个本事,也的确搬倒了长沙王司马乂。
可如今不同了,曾经的历史已经变了,东海王正在濮水拼命,并不在洛阳城中。
还有谁呢?
李峻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被史料书写成愚傻的人,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天子司马衷。
会是这样吗?
李峻不确定,但他真的不敢去否定。
这样的猜测,李峻无法对司马乂明说。
怎么说?
我怀疑天子要害你?理由呢?证据呢?
李峻不仅拿不出来,更不敢说是根据羊皇后的密信推测出来的。
一个外臣,将触角伸到了天子的身边,这会让司马乂作何想?
一个年轻的武将,竟然和年轻貌美的皇后有书信来往,这又让长沙王作何考虑?
说不出来呀!
因此,李峻希望能尽快解决张方,从而消除掉洛阳城的内外危机,自己也能早些返回荥阳。
“你说的很对,毕竟粮荒扩大了,军心也会不稳。”司马乂并不知晓李峻的真实想法,但他赞同了这个建议。
“二郎,我想让城中的大户把存粮都拿出来,你看如何?”
司马乂的思虑依旧停留在粮荒的问题上,他想从世家大族的手里抢粮。
李峻赶忙摇头道:“明公,万万不可,绝不能这样做。”
“为何?”
司马乂见李峻紧张的样子,好笑地问道:“二郎莫非与他们有交情,还是怕他们日后的报复?”
李峻苦笑道:“明公就别戏谑二郎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司马乂清楚李峻在洛阳城中并无根基,也不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他不过是说句玩笑话。
司马乂笑着追问:“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为何?”
李峻正色道:“明公,只因洛阳军的从属太过复杂,他们与几大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话无须说得太透,司马乂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话中的意思。
果然,司马乂先是一怔,继而无奈地点头道:“是呀!为兄糊涂了,糊涂啦!”
当下,正因为城中的几大世家心向司马乂,所以才能将洛阳军凝聚为一个整体,若这个向心力发生了转变,司马乂能想到后果。
望着司马乂颓然的神态,李峻笑道:“大王,您放心,待眼下的战事完结,二郎定替您练出一支强军来。”
司马乂闻言,拍了拍李峻的手臂,点头道:“为兄相信你,待战事过后,本王定向陛下保举你掌天下兵马,为朝廷重新练出一支大晋雄师。”
李峻唬得忙退后一步,摆手笑道:“我的好大王,您可别吓唬二郎了,我当个太守很知足,可掌不了天下兵马。”
司马乂正色道:“本王说可以便是可以,你想抗命吗?”
“不敢,二郎不敢,二郎以后就当天下兵马大都督,行了吧?”李峻苦笑地应承。
世上就没有人能脱离低级趣味。
李峻不能免俗,高官厚禄虽不是他的目标,但既来之则安之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