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佳妮屈指往他脑袋上重重弹了一下。
“算了,不和你计较。或许这也是天意吧。如果不是你凑巧踢坏了它,或许这秘密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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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神节的庆典到来。
当日风和日丽。已经许久没露面的奥兰多身披王袍,头戴王冠,手执权杖站在马车之上,精神奕奕地出现于聚集在爱森堡广场上的民众的面前。在民众如雷的欢呼声中,他将自己的王冠戴到了阿佳妮的头上。男人们行礼致意,女人和孩子们则争相拥到她的身边亲吻着她。
庆典结束后,仿佛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当夜,奥兰多就陷入了昏迷。阿佳妮在他近旁衣不解带地陪着。三天之后,在他苏醒过来的时候,阿佳妮将无意间得到所罗门黄金的秘密告诉了他,并表示自己想亲自带人去将一部分黄金运过来,以解决现在遇到的困难。
奥兰多将沃尔夫等人召到榻前,表示他将派阿佳妮外出完成一项任务。在她回来之前,爱森堡的事务就由沃尔夫主掌。在发布完这最后一条在旁人听来有些不明所以的命令后,他将阿佳妮的手交到了沃尔夫的手上,这位深受弗里斯兰民众爱戴的老国王脸上带着微笑,就此溘然辞世。
按照习俗,弗里斯兰人给奥兰多举行了隆重的火葬。
葬礼过后,阿佳妮和盖亚带着一小队完全效忠于她的卫队离开布里提亚往东而去。他们穿过黑森林,绕过萨尔马特人的领地,经由攸克辛海(黑海)登陆小亚细亚,避过罗马人的军事基地,最后抵达了犹地亚一带的一处无人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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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当阿佳妮一行人终于回到布里提亚时,罗马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就在一个月前,此前一直忙于赈灾的提图斯在瘟疫终于得到控制之后,感到身心俱疲。在近侍的劝说下,他暂时离开位于罗马中心巴拉丁山的宫殿,动身去往自己位于萨宾的别墅小住。
令举国感到震惊的是,原本据说不过是小恙的皇帝,在到达别墅后没几天,就传出了死讯。
根据医生和近侍的说法,皇帝陛下早年征战,原本就有旧疾,在过去的一年里疲于应对灾情,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在别墅居住的时候,不巧又感染了风寒,引发旧疾,数病齐攻之下,就此辞世。
皇帝的死讯是由议员马罗带回罗马的。除了死讯之外,他也带回了提图斯的遗命。称提图斯临死前提名由图密善继承他的位置,希望元老院能够认可他的这个提议。
元老院里顿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毫无防备之下的内尔瓦和库莱奥等元老对提图斯的死因提起质疑,要求详加调查,但遭到了马罗等人的拒绝,认为他们居心叵测。接着,此刻原本应当驻在莱茵一带的乌尔比亚军团在未得到元老院授权的情况下,犹如从天而降般地出现了城外台伯河的一带。图密善在军队的持护下进城,宣称自己是罗马人的合法的王,下令将坚决反对承认自己的首席元老库莱奥以叛国的罪名杀死,剩下的投入监狱。迫于压力,内尔瓦等人最后选择了沉默,图密善就此继位,成为罗马帝国的新统治者。在元老院和神王祭司团的一致认可之下,他头戴金冠,颈挂桂枝,如同凯旋者那样,高高坐在四骏马车上来到神圣广场,接受着数以万计的罗马民众的欢呼和朝拜,这声音甚至远远传到了城外台伯河的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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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佳妮在见过那个被她派去送信归来的士兵后,终于明白,或许一切就是冥冥中的注定。
信使潜入罗马,最后到达科隆一带时,才知道汉尼拔已经在月前拔军去往了另一处要塞。当他历经九死一生,最后终于被带到汉尼拔的面前,把信交给他之后,汉尼拔看了信,沉默许久。
“他最后让我转告,他非常感激你能写信给他。但迟了。他被拒绝回到罗马参加提图斯的葬礼,并且,就在几天之前,他接到了一道得到过元老院认可的来自于皇马新皇帝的命令,命令他即刻原地率着他的军团出发去往东方远征帕提亚。”
帕提亚即安息,与罗马、汉朝,加上贵霜,被后世并称为当时世界上的四大帝国。东进的罗马之所以没有与汉朝发生过直接的军事冲突,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以归结为地理位置处在中间的帕提亚帝国的阻挡。
帕提亚可谓罗马的世仇和梦魇。在前三巨头时代,罗马最具权势的三巨头之一、身为叙利亚总督的克拉苏曾率领四万之众的精锐罗马军团去攻打帕提亚,而且还有亚美尼亚盟军在旁牵制着对方,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有着不败之名的罗马方阵却被帕提亚一代名将苏雷纳杀得铩羽而归,打破了罗马陆军举世无敌的神话。此后一百多年来,帕提亚人虽然无法实现入侵罗马的梦想,但罗马人也一直没从帕提亚人那里讨回过什么大便宜,即使到了屋大维的鼎盛时代,罗马也只能靠着交换人质来换回曾被对方夺去的鹰标。最后双方约定以幼发拉底河为边界,亚美尼亚平原这才得以平静了几十年,直到五贤帝时期,图拉真聚举国之力,再一次兴兵大举进攻帕提亚,这才实现了罗马真正意义上的军事胜利,如果不是图拉真中途死去,帕提亚很有可能面临灭国的命运。
而现在,图密善刚刚上位,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命令汉尼拔远征帕提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阿佳妮现在也无暇去探究。她在自己女王任上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加紧兵诫,同时征召回从前解散的雇佣军。闻讯的雇佣军在首领的带领下,从黑森林的各个角落奔赴而来,被集中到布兰托一带重新接受训练,随时准备着参与战争。
十月,在图密善成为罗马皇帝后没多久,阿佳妮就接到了来自罗马的命令。要求布里提亚无条件向罗马臣服,交出海港控制权,并向罗马缴纳税贡。这道命令自然遭到拒绝。半个月后,几年前曾经屠杀过卡狄族人的乌尔比亚军团与另个联合军团,总计一万多人,就开到了莱茵河入海口一带,越过边界,浩浩荡荡地朝前进发。他们一路并没遇到什么阻拦,即便发生战斗,也不过是小规模的反抗,布里提亚军队不断后退。
就在军团指挥官以为弗里斯兰人已经被吓破胆,拿下爱森堡和布里提亚女王不在话下的时候,在已经撤光平民的布兰托旷野一带,突然遭遇了一场伏击战。
罗马军团重装装备,擅长近身攻击,以大盾、短剑和方阵令敌人望风披靡。但他们也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移动缓慢,一旦遭遇骑兵冲击,很难跟上速度。
过去这两年里,阿佳妮用重金装备的骑射兵此时发挥了极大作用。卢修斯率领他训练出来的三千骑射兵从两侧突然发动进攻,势不可挡的马阵和能够刺穿大盾的重箭如同摧枯拉朽,迅速撕扯开了罗马军团的两翼方阵,罗马人阵脚大乱的时候,正面再次遭到埋伏在高地上的投石营所发射的满天火石的攻击,步兵发动最后进攻,一番厮杀之后,乌尔比亚军团方阵溃不成军,伤亡惨重。
阿佳妮高高坐于马背之上,拉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百步之外一个正嘶声力竭企图指挥方阵恢复成形的罗马指挥官。
这个人,就是当初那个下令杀死卡狄全部俘虏的罗马将军。
重箭离弦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而凌厉的直线,不偏不倚,深深钉入了目标人物的喉咙。
罗马人一把握住插入自己喉咙的箭杆,身体摇晃了几下,从马背上掉落在地。
“干得不错!”
边上的卢修斯称赞了一句。
阿佳妮收回弓,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