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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八 望贤山（第1页）

三豹昨晚带着四十多号兄弟回的村子，他刚一进村就遭到了鬼子一通劈头盖脸般地猛打。仗着对地形熟悉，三豹边打边退，当退到四虎的猪圈旁边时，他身旁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其余的全倒在了鬼子的枪口下。他们十几个人仗着猪圈半人多高的土墙才坚持下来的。这一仗打下来，三豹的肩膀上挨了一枪不说，兄弟也死伤了二十多个，而鬼子在村中仅仅只扔下了四具尸体。当三豹得知是启智出主意救下他时，他从猪圈里跳出来伸出手就要和启智握。启智仰头大笑着说：“先把你的手洗干净，我的手还留着吃葱油大饼哩！”

三豹尴尬地在裤子上擦着手对刘良楷说：“把缴来的战利品全给了启智吧！”

启智头一歪说：“除了四条破枪，还有球的战利品？”

三豹心里过意不去讪笑着说：“那叔请你喝酒咋样？”

启智大气地说：“算球啦，这是打鬼子哩，我不给你计较！”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往常村人早起来开院门倒夜壶了。昨天的事和夜里的枪声吓得村人还没缓过劲来。三豹站在院门后叫了好几声，二豹才战战兢兢地跑出来打开了院门。三豹回到屋里这才知晓了家中发生的噩耗，爹被鬼子杀了，四豹的家人也被鬼子给杀光了。鬼子这次是进村寻仇的，本想灭掉启智他们一伙，他却歪打正着的撞在枪口上做了冤大头给启智当了替罪羊。

启智很快也明白了村中发生的事，当他路过麦场看到绑在柿树上的爹和场边一滩滩的血迹时吓得脸都白了。进财在柿树上被绑了一夜，脸上脖子上被蚊虫咬得全是红斑。看到启智走过来，进财就开始骂起来：“你个狼食，看你干得好事，把村人害惨了！”

启智闯了大祸低着头不敢言语，他把爹从柿树上解下来默默地回到了院子里。院里空无一人，正待启智惊诧着想问个明白时，进财走到地窖边搬去了盖在上面的柴禾。黑黑第一个哭叫着从地窖里钻了出来，接着谷氏和秀秀还有苦娃媳妇也相继爬了出来。这时候村中开始传来哭天抢地的痛哭声，夜里鬼子在村里埋伏着，村人吓得也不敢哭。当得知鬼子撤退了，村人压抑在心中的悲伤这才一古脑儿地爆发了出来。

鬼子这次进村杀了十几口人，还奸污了六七十个女人。上至六十多岁的翠翠，下至十二三岁少不更事的女娃，那些没来得及躲藏起来的年轻媳妇无一幸免，全遭了鬼子的毒手。在被鬼子奸污的女人当中，有几个性子烈的当天夜里就上吊寻了短见，还有几个自觉没脸见人相约着跳了井。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哀悼亲人的痛哭声像唱大戏样在村里此起彼伏。

村中一时间死人太多，除去三豹的团丁不说，单是死过人的家户就有十多个，要再像往年一样郑重其事地置办丧事已不可能了。刘秀才连早饭也没顾得吃，开始走家串户地忙着处理后事。那些死过人的家户，只能先给亲人们找个木窑暂时囚起来，当年景好了再择个日子埋掉。三豹的人只能先挖个大坑埋起来，每人身旁放块瓦片用朱砂写好名字，当日子好过了再由他们的亲人把尸首领回去。在这次遭遇横祸的人当中，王静火岁门最老，按理说应该让老汉入土为安。可三豹一时间竟找不齐帮忙打墓和抬棺的后生，他手下的兄弟们只能先忙着安葬昨夜死去的那些兄弟。四豹家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忙怕是帮不上手，这次死人就数他家死得最多，他媳妇和三个儿子连同十四岁的女子全被鬼子杀死了麦场里。二豹父子俩都是瘸子出出注意还行，大豹一个光棍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三豹只能像一般家户那样，先把爹囚在了老窑里用土坯封好窑口，当年景好了再郑重其事地埋掉。

这次祸事因启智而起，到了晌午进财决定带着他到那些死过人的家户登门谢罪。启智得知爹的想法躲在窑里不肯出来，被进财一脚给踹到了村路上。刘秀才在三豹屋里商量完王静火的丧事刚一出门，就看到了披麻戴孝的进财父子俩。他吃惊地问着进财：“你这是咋啦？出啥事啦？”

进财把登门谢罪的想法说了出来，刘秀才气得大骂着他：“糊涂！这事怎能怪娃娃，没这档子事，鬼子照样会来村里杀人！”

四豹也圆着场：“这笔账算不到启智头上，驴蹄岭那三十多口子招惹谁了？还不让鬼子给杀啦！”

人老了想法也就与常人不同了，进财被刘秀才拦下后只好跪在村路上给村人磕头赔罪。刘秀才看到进财不听劝，他恼怒地骂道：“要跪你自个儿跪去，娃娃不能跪，他没做错！”

刘秀才把启智拉了起来。五虎在村外找寻囚葬家人的地方，他刚一回村就知晓了进财跪在村路上谢罪的事。他红着眼睛跑过来劝着进财：“财哥，你这是唱得那出戏？连我和四豹都不怪见启智，你怪他做啥！鬼子进村杀人，迟早都免不了！”

要说这事五虎和四豹是最有发言劝的，这两家子人被鬼子给杀了个精光，连传宗接代烧香火的后人都没留下。既然他俩不怪启智，进财也就就坡下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村里已不安全，为了预防鬼子再次跑来突袭，三豹没敢在村中多待。把爹囚葬在老窑里，他带着团丁们悄悄离开了。只是这一仗他的损失太大，平白无故地一下子死了二十多个兄弟，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三豹悄悄打起了启智的注意，临离开前他特地找到在五虎家帮忙的启智，说：“你小子偷牛，鬼子逮住了我这个拔橛子的。我要把你的人收编了，省得你们再惹事生非，给村里招祸！”

启智亮着眼睛兴致勃勃地问道：“收编后，咱俩谁指挥谁？”

“你说呢？”三豹没好气地乜了启智一眼心想，***竟敢倒打一耙。

启智说：“你要是肯听我指挥，你就把我收编了？”

“那是你收编我，不是我收编你！”

启智脸红脖子粗地给三豹理论起来：“你打仗没经验，理应我收编你才对！”

三豹说不过启智这个混混，他仗着人手多竟对启智动起了手，想把他们的枪给收缴了。启智打发五虎把刘秀才叫来理论，究竟谁是谁非不能由三豹说了算。刘秀才疾言厉色地劝着他俩：“你俩挤在一搭里，想让鬼子一锅烩啊！谁也别收编谁，各自带好自己的人，能多杀几个鬼子就多杀几个！”

既然族长发了话，三豹只好歪着头悻悻离开了。当他苦丧着脸带着团丁从村后的土路上离去时，启智喊了句：“我救了你一命，你还没请我喝酒哩！”

三豹没好气地说：“我请你个球……”

三豹离开后，启智怕鬼子突袭，也不敢在村里住了。他把兄弟们召集起来决定先躲进山里避避风头再说。三豹已经占了麻姑山，启智不愿给他挣地盘，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人上了望贤山。望贤山是敢为干爹的老窝，说起来也算自己人，启智理直气壮地把人拉到了望贤山上……

启智在望贤山遇到了敢为，他还是四月初送谷氏回家时在城里匆匆见了敢为一面。这段日子鬼子到处杀人，家中一直没有敢为的消息，启智还以为他被鬼子给活劈了。启智狠狠在敢为肩膀上捶了一拳说：“***，你还活着！我们跟鬼子玩命，你却躲在这里享清福！”

敢为还是那幅老样子，大热天的穿着身青布长衫，头上戴顶宽沿礼帽，看上去像个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只是他脚上的青布鞋上粘满了斑斑驳驳的泥垢，看样子像是从外地刚赶回来。敢为一把扳开启智捶到他肩膀上的手说：“你打鬼子，哥也没闲着！”

“那你这段日子溜到哪达去啦？”

“哥到河南去了一趟，给干爹办了件事！”

“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你竟溜到河南逍遥去啦！”启智没好气地说：“你们共党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打鬼子嘛，鬼子来了你却跑了！”

敢为也不争辩，淡淡地说：“哥去办了件大事，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当启智和启勇在中条山给鬼子拼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敢为却在忙着另外一件事。望贤山还有几十个土匪，敢为瞅上眼了，他想组织一支打鬼子的民兵队伍，却没有起家的底子。土匪们拿了一辈子枪，论打仗的经验不比哪支队伍差，不用怎么训练就能直接投入战斗，这可是现成的民兵苗子。离望贤山不远的兵站里还有二十多个八路，到时候让他们派两个教员过来改造一下这群土匪，再给他们上几天军事理论课就可以了。把这些土匪改造成民兵，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敢为明白鬼子这次下了血本要夺取中条山，是志在必取。中央军连鬼子的战略意图都没判断清楚，中条山怕是守不住的。一旦中央军败退，舜地百姓咋办？如若手头有一支民兵队伍给鬼子周旋，鬼子祸害起百姓来也不会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