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没错啊,我就是那位男施主。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说:“不是的,刚才我看见那位男施主风神俊逸,腹有诗书,淡泊高雅,而您……有一些平平无奇。”
我说,平平无奇?
另一个小和尚捅了捅他,说:“师弟你说什么呢,刚才灭火的那位男施主分明高大儒雅,仪表堂堂,很有英武潇洒的气质,不像这位这么猥琐油腻。你还说他平平无奇,你这是打诳语!”
我说,猥琐油腻?
前一个小和尚有些生气,说:“师兄,你学了这么多年,都学到哪里去了?佛祖说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皮囊都是表象,重要的是内心。我们学佛的人一定不能着相!我看到的是内心,所以才说平平无奇,你怎么能那么注重表象,非要说人猥琐油腻呢?”
小和尚讲完一段,似乎还不解气,继续说:“难道我不知道这个人猥琐油腻吗?可是我就是不说,我就是要说平平无奇,这就是我的佛性,也是最基本的社交道理!”
被骂的小和尚也不反驳,只是咬着牙冷冷笑着,随后看向我,说:“这位施主,你来给我们评评理……”
我说不评理了,我其实是一个好人,但我怕我被你们变成了坏人。你们要找的叫张山,就在那里。
我把张山指给了他们,看着他们欢天喜地迎上前去,没说两句话,就带着张山和他师父盖娅向着万佛窟岩壁的方向行去。所过之处如履平地,人人纷纷为他们让开道路,仿佛劈波斩浪的小船,在人海中平稳航行。
我又想起那个偷走我钱袋的小姑娘,想来反正无事,不如就去找找。
我凭着印象,挤了大半夜,才终于挤倒那小姑娘最后消失的区域,这里的朝圣者估计是一个村子的村民,用几辆运货的大车围出了一个简单的车阵,一些说不清是农具还是防身的简陋武器的草叉和镰刀支在一起,简单地摆在空地中央。
我挤到跟前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人都睡了,只有一个小青年还打着哈欠守夜。看上去像是回纥来的,而且是第一次来朝圣,不像其他营地,要么不留守夜人,要么守夜人睡得比其他人还香。
这个守夜的小青年正抱着一根短棍坐在大车顶上,低下头看我。眼里倒没什么警惕或戒备的神色,只是好奇地问:“大叔,你找啥?”
因为有两个小和尚珠玉在前,所以被青年称为“大叔”时,我已经几乎免疫。我一边摆摆手说忙你的,一边闭上眼睛释放神识。
一般上说,如果我所要感知的目标在剧烈活动或者激动的情绪之下,那就非常容易被感知到,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醒目;而如果对方没什么动静,睡着了,或者刻意抑制自己的生物活动,那么就像藏在夜色里的灰尘一样,很难发现。
当然,这也是要看境界差别的。
那个少女,身上根本没有功夫,就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我很快就发现,少女就在眼前的车阵里。
她没睡,且正在满心欢喜地数着我钱袋里的碎银子。
我在青年的注视下走到少女藏身的那辆大车旁,敲了敲车厢壁。
里面轻微的碎银子碰撞声立刻安静了下来,很快,就连呼吸声都停了下来。很显然,对方以为摈住呼吸就可以了。
我说,我是方才被你偷了钱的人。在佛祖面前偷钱,你这胆量也是独一份了。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把钱袋还给我,这事我就算了。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青年跳下大车,提着棍子走到我身边,问:“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我没什么事,你最好问问里面那姑娘有什么事。
青年警惕地握住棍子:“她有什么事?啊不对,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个姑娘?”
我没理她,伸手托住大车车厢,说:“最后一次机会了啊!”
姑娘还是没动静,于是我一用力,把车厢抬了起来,扛在肩上往回走。